此时一抹云朵将阳光遮蔽,天空不复明媚,平地里起了一阵风,将七月炎夏衬得居然有了几分深秋的萧索之意。 慕容复说完,脸上讥讽之意转浓,用一种戏谑的眼神斜睨着眼前的剑神,就像一只恶猫在戏弄刚出窝的老鼠。 卓不凡微微一愣,随即大怒:“狂妄之极。方才你侥幸躲过我一剑,是我手下留情。好!你要真能一动不动,接我百招,卓不凡发誓永不用剑,再不踏入江湖!”
慕容复不屑地撇撇嘴:这老小子,倒真是狡猾。自己说让他输了自断经脉,到了他嘴里就是永不用剑。看上去差不多,其实差别海了去了,他到时候输了认个怂走了,谁知道他以后用不用剑啊? 不过反正慕容复也没打算让他输了真怎样,重点是收服,也就不计较这点文字游戏,随他去了。 慕容复道:“那就拭目以待!”
卓不凡潜运真气,一招递出,剑身之上,半尺青芒吞吐不定,宛若活物。这一招是他得到前辈剑经传承后二十年苦心钻研的结果,可以说是他毕生所学。 他这一剑也不去挑慕容复手中小鼎,而是直接刺向了慕容复胸口,攻敌所必救。在他看来,先前慕容复轻松躲开自己那一剑当属有心算无心,算不得数。不过慕容复能够站在原地躲开,说明其人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他也不指望自己这一剑真能刺死对方,可他自信对方要躲开这凝聚了他毕生所学的这一剑,非得闪转腾挪,大费周章不可。如此一来,按照赌约,慕容复自然就算是输了。 慕容复淡定地看着眼前的剑芒急速放大,等到那剑离自己心口只有不足一尺的距离的时候,右手小鼎轻轻一带,使出四两拨千斤的手法迎上了那长剑。 这神木王鼎虽然神奇,毕竟是木胎,如何当得起这三尺长剑? 可是那剑尖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一样,在接触到小鼎的那一刻,直接朝上方弯曲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而那原本宛如活物的半尺剑芒也一下子被磕散,遁入烟尘,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接着慕容复出手如电,卓不凡还没看清楚对方是怎么动作的,一股巧力便从剑尖传到了手腕。卓不凡只觉得手腕一麻,仿佛被蝎子蛰了一口,便觉握剑的那只手失去了力道。 他心中暗道一声“糟糕”,正想强提真气,恢复对剑身的掌控,那股力道携未尽之势,直接将长剑带走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看清楚了的时候,慕容复右手托着碧绿小鼎,左手两根手指夹着卓不凡长剑的剑尖,正一脸淡定地看着他,仿佛刚才不过是擦了一下手,抽了一双筷子夹菜而已。 乌云散开,阳光重新照耀大地,而卓不凡的心情却一下子从七月的艳阳天跌到了数九寒冬,冷得彻骨。 冷汗顺着卓不凡的额角滚了下来,此刻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卡住了脖子,尝试了好几次,都发不出声音来。 半晌,他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对身体的掌控。 吞了一口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卓不凡道:“慕容公子武功高强。卓不凡萤烛之光,妄想与皓月争辉。当真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如果不是慕容复本人在此,他现在真想放声大哭一场。 二十年啊!二十年苦心钻研,居然在眼前这个年轻人面前一招都走不过! 哈哈哈。 卓不凡现在只觉得自己就像一名技艺拙劣的江湖杂耍艺人,三两下就被人看穿了自己苦心孤诣多年的把戏。 上一刻还在热切围观的观众下一刻便一哄而散,留下一地狼藉,和在原地彷徨无措的自己。 剑神? 可笑啊! 卓不凡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从他眼角无声地留下,这一刻他彻底绝望了。 他已年过半百,就算是再练三十年,又能怎样?莫说找童姥报仇,就是从慕容复手中他也无法逃得生天啊。 哀莫大于心死啊。 慕容复却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打量着刚刚夺来的长剑,笑道:“倒是一把难得的好剑,只不过主人的武功属实差了点。”
卓不凡大怒:“慕容复,士可杀不可辱。我卓不凡今日技不如人,无非死在你手中而已。但你这般折辱我,我......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本来想说,要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但一想到对方的武功,自己肯定得死,而对方可能连皮都不会擦破一点,顿觉绝望。话到了嘴边,也就变成了无畏的威胁。 慕容复眼皮子一挑,笑道:“不是吗?”
说着手一转,长剑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轻灵曼妙的样子宛如飞燕还巢,接着一招腾蛟起凤递出,剑身之上,龙吟声大作,一道比卓不凡之前舞出的半尺剑芒长了两倍不止的光芒覆盖了大半个剑身。 接着慕容复一手持鼎,一手舞剑。 剑身之上,三尺剑芒时而如捧心西子,不胜娇柔。时而如蛟龙脱闸,风雨大作。 削、砍、劈、刺、挑,所有的剑术基本动作在慕容复手中一一演示,明明平平无奇的动作在此刻却将剑法的轻灵和刀法的朴拙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 以慕容复为中心,一道寒风刮起,卓不凡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仿佛旷野中的气温一下子下降了好几度,下意识地离对方远了一点。 一套剑法用完,慕容复随手将长剑往地上一掷,剑身深深地插入一块大青石尺许,剑势产生的压力为之一散,附近半人高的灌木纷纷齐齐断裂。 慕容复笑道:“怎样?这算不算折辱你?”
卓不凡大喊一声,羞愤无地,愤然拔出长剑,将剑一横,就往脖子间抹去,心道:罢了罢了,卓不凡技不如人,报仇之事既然此生无望,苟活于世上亦是无用。 正当那剑身即将接触到脖子的时候,嗤的一道剑气打在手中长剑上,那柄精铁长剑瞬间断成了两截。 卓不凡面如死灰:“慕容公子,连自尽的体面都不给在下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