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璘只回复说“自然知晓”,旁边的冷子兴也笑着说道:“想来许千户那里也有不少听闻了。”
许茂才呵呵地笑笑又挠挠头,再接着说道:“不少官吏难免违禁,我这里颇有为难。”
这人看着粗豪,但既是混在官场,哪里又是真的憨痴?贾璘只随口说道:“那是许大哥管辖的事,自然应该奉公执法,严格守令。”
许茂才嘴里说着“是”,但喝了口酒之后还是小声说道:“我只担心巡查起来,或许会涉及到侯爷的,” 不待他说完,贾璘摆摆手回道:“许大哥一向行事严谨,我也更不敢询问你那里的事。”
许茂才一时有些发愣,旁边的冷子兴随即端起酒杯说道:“有侯爷这话,我们也就都清楚了。原本就是身不由己,我们也不敢违命。”
听他这样说,许茂才也就明白:贾璘对于贾氏违禁的事,也并不敢拦阻。 这样想着,许茂才也就放心,只说“奉命而已,倒也不会太为难谁”。冷子兴喝了杯酒,再看着贾璘说道:“其间又或牵涉商贾。”
贾璘略微蹙眉说道:“两位若是与某略作叙谈,我自然欢喜。但只是提及公事,那倒不如去公廨喝茶了。”
冷子兴与许茂才连忙起身告罪,贾璘再请两人落座。话已基本说明,冷子兴随后笑道:“也听说侯爷在为筹措军饷的事操忙,冷某若能多少为此尽些心力,实在是件荣幸的事。”
贾璘说了“那就有劳、多谢”,旁边的许茂才接着附和道:“商贾多有不法,正可或者用银子赎罪或者以财货冲抵,倒也算是为国出了力。”
笑了笑,贾璘再说道:“赎罪是赎罪、罚银是罚银,并不与为国出力相关。至若商贾愿意捐献,那自然应该是予以嘉奖的。”
许茂才与冷子兴连连称是,再试着询问“献药”的事,贾璘立即予以制止,只说必听圣命。那两人也不敢再说,与贾璘吃喝说笑更为坦然。 用过饭食,这两人各自离去,贾璘再把贾芸、贾蔷招来。 两人拜礼之后,贾芸先笑着说道:“林氏小红为我添了男丁,特来向侯爷报喜。”
贾璘连忙吩咐杜金平去让杜正拿来一百两银子,算是给贾芸的贺礼。 贾芸推辞不过,再磕头后道谢收下。贾蔷那边先是红了脸,再也就笑嘻嘻地磕了头,施礼说道:“侯爷恩赏,儿子感恩不尽。银蝶儿已然脱籍,就由官媒做聘,定下了四月份的亲事。”
贾璘再命杜正取来一百两银票,祝福着说道:“蔷哥儿定了心思,以后只好好过活,对银蝶儿好就是。”
贾蔷再磕了头,笑嘻嘻地接了银票。这两人再各自汇报了负责农庄的事,贾璘只吩咐他们或者遇到合适的田亩购买,或者认真料理各自事务。 没几天,宁荣二府各自得到了来自朝廷礼部、吏部合议后的处罚:尤氏诰命暂停;邢夫人与王夫人保留原等,罚俸禄一年;贾史氏不予问责。 贾珍罚俸一年,令居家三个月自省;贾赦、贾政罚俸半年,其余人等不问,以此为戒。 总是保住了贾母的颜面,这道敕令算是给了两府面子。 尤氏悲戚哀哭不已,却并不敢再去荣国府拜求贾母。贾珍烦闷不已,好在也知道保住了贾母就是暂且保住了贾氏,只得借酒浇愁。偏又耐不住居家清冷,他干脆让儿子贾蓉去寻来各样官僚、纨绔子弟,就在家里欢饮聚赌为乐。甚至想到前不久在桂花夏家的经历,贾珍再秘密地找来一些歌姬女优从侧门进府,借以欢乐开怀。 贾母遭到这个打击,精神状态相较往日低沉了许多。又生了一场病,好在有一众媳妇、儿孙精心伺候,再加上她自己终究身体底子好,也还是个脾性豁达的人,也就没几天再好转过来。 生病以及病好之后的这几天,先后有亲近的各府夫人来问候。就是宫里的那位南安老太妃也命人来传话,只说先前也是身体不好,又并不敢过问那件事,现在送些补药算是慰问。 贾母自然也不能对南安老太妃失礼,随即命邢夫人、王夫人进宫去拜望,两边总算又是恢复了原本就不多的走动。 贾贾赦、贾政见母亲生病,尤其是贾政,自然是心焦的。又也没更好办法,贾政只是唉声叹气。 偏赵姨娘以为老太太挺不过去,想着自己是否有机会多获得一些权力,就又想起那个马道婆来。马道婆本来觉得贾家虽然相对吝啬些,总也还是能够刮出一些银子的。再又与赵姨娘臭味相投,她就又跑来荣国府做法。 无非骗钱而已,但马道婆此次却栽了。 先是被前来探问的贾璘阻拦,马道婆嘴上更还强硬,只说“若是得罪了神灵,必会遭到灾厄”。贾璘也不必跟她解释,只让王熙凤找来几个婆子,先搜了马道婆的身。 这婆子原本心思邪恶,身上随时备着什么诅咒的符篆,以便可以在官贵后宅走动的时候,予以谄媚献计使用。 可这些东西既是朝廷明令禁止,再更是豪贵后宅决不允许出现的。此时被搜出,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先就各自愤怒。王熙凤随即命人打了马道婆四十板子,再要送去官府。 马道婆一时情急,就哀求赵姨娘,只说是她带自己前来,再也有过秘事。 赵姨娘如何敢当这样的话?先是呵斥反驳,赵姨娘随后就要上吊自尽。牵扯到了贾政,其他人不敢多问。贾政虽然知道赵姨娘大致有为害后宅女眷的事,但因为既是不得实证,再也更觉耻辱,就只命人立刻送赵姨娘去了贾氏家庙的“馒头庵”自省。赵姨娘寻死觅活,她的儿子贾环哭喊求饶,却并未得逞。 至于马道婆,更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先是被荣国府的婆子打了一顿,她再入了官府的女监,那还有个好? 没过十来天,这个自寻死路的恶婆子,就死在了官府的羁候所里——牢头就是与贾璘颇为亲厚的郑老三。 那赵姨娘虽暂时遭到惩治,贾政终于还是爱她美貌体贴。再有儿子贾环不时来往哭求,没过几个月,贾政还是命人用一乘小轿,悄悄地把她接了回来。再听说马道婆死在了监牢内,赵姨娘就此老实了许多,更因此明显地精神大受打击。这是后话先说,做个小陈述而已。 这些都对宁荣二府的声誉产生了负面影响,也为后来的“大事”做了不令更多人相助、同情的公开提示。 若说都是坏消息也未必。贾母重孙、贾政长子独子、寡妇李纨之子贾兰,顺利通过了童生试,并积极准备秋闱或者来年的春闱! 李纨欣喜不已,立刻命贾兰前往侯府拜谢贾璘。 对于贾兰获得秀才身份,贾璘予以赞许之余,更还要求他不必理会外界干扰,继续专心备考举人。贾兰再三拜礼之后,认真地做了“仍会安心读书”的承诺后转回荣国府。 眼见三个月的禁婚娶令已过,贾璘正式拜访薛家,欲要迎娶薛宝钗。此时的薛家生意却又出了故障。薛蟠顾及不来,薛姨妈更是昏头涨脑。 薛宝钗再三权衡之下,还是想先整顿家业——她也大致听闻了桂花夏家夏金桂,先是奉送了二十万两银子算是助军贾璘,再极有可能欲携豪阔嫁妆入去侯府的传闻。 既是如此,再知道夏金桂颇为骄横的,自己却更是极为好强的薛宝钗,绝不肯就此过分居于弱势。 贾璘前来虽然热切,但薛宝钗因为已经定了婚约,却表现得很镇定。她端坐在椅中,以一柄粉色牡丹花图案的团扇遮面,带着歉意说道:“并不敢令侯爷失望,只是奴家念及家事混乱,想着再打理一二月也就勉强。”
只是猜测她有好强的心思,贾璘见她也不明说,只得回道:“我念宝钗固然热切,可若是如此,我又怎能强迫。”
薛宝钗也是心思紊乱,却只想着那个跋扈的夏金桂,心中仍是打定了主意。 右手持着团扇,她左手拿着一方粉红色帕子拭了泪,再开口说道:“侯爷怜爱,奴家自然懂得。只是家事如此,奴家实在为难。”
“宝钗,你何苦于此时执着?”
贾璘劝说道,“若说整饬家业,更也可指挥张德辉等人。”
薛宝钗听得动情,忍不住站起身来。对贾璘深施福礼,她哽咽着说道:“璘哥哥爱护,小妹如何不懂?只我薛家总有你照顾,我心略有不甘。求璘哥哥容情才是,小妹来日必为大报。”
见她接连拭泪,贾璘只得回道:“宝妹妹只不伤心就好,我于你情意笃定,这是不会变的。”
薛宝钗再次致礼,贾璘只好安慰不断。薛宝钗心里纠结,一时再不能言。贾璘只得暂且离去,她呆坐片刻,再又忍不住快走几步去追。 眼见他就要出了院门,她张嘴轻唤一声,终究没能让他听到。心里不禁哀叹,薛宝钗手扶着门框,眼泪忍不住成串落下。又觉得手臂无力,她手里的那柄团扇随即滑落在地上。 薛姨妈不久后赶来,听闻了此事之后,不禁抱着女儿痛哭道:“我的儿、我的肉,都是为娘耽误了你,再就是你那哥哥实在混账不成器!”
薛宝钗只是落泪,却并不作答。 不多时,薛蟠知道妹妹竟然婉拒了贾璘,也急匆匆地赶来相问。说了好多话,他终于听到妹妹缓缓说道:“我们薛家原本并不卑微过甚,只是现在零落不堪。好在有侯爷辅助帮衬,总算是有了起色。我若不能更为回报,却如何好颜面就这样入去侯府?”
薛蟠听罢羞愧难当,忍不住落泪数行,再大声说道:“薛蟠再若混闹,就不做薛家子孙!连带所有,就都是妹妹的!妹妹也不必执拗,我这就拜求侯爷,就送你过去!”
薛宝钗摆手阻止道:“哥哥若还能为薛家考虑,还肯为小妹留些颜面,就只管听从侯爷之命,更也让小妹安心。若要逼迫,小妹更不敢移步分寸。”
她说得声音轻微、镇定,薛蟠只觉得字字扎心。不敢再劝,薛蟠就跪在薛姨妈脚下大哭道:“娘母子有知,儿子若不能混出正经模样,就是薛家的罪人了。”
薛姨妈心中感伤不已,却也不能对这个唯一的儿子过分绝情,尤其他又接连认错。毕竟忍不住,她指着薛蟠哭骂道:“不是你混闹,我们如何来到这里寄居多年?不是你仍是混闹,我们娘儿们如何如此不堪?”
“儿子知错了,求母亲和妹妹原谅。我这就去告诉云儿,等我外出后,就让她过来伺候。”
薛蟠说罢,赶紧起身跑了出去。 薛姨妈再又慨叹,薛宝钗却更是身子一震:贾璘是又要外出了? 立刻心中再又纠结起来,薛宝钗却也只能忍下对他的眷恋,再去忙碌打理薛家事务。 贾璘回到府中终觉心情郁闷,阿茹娜、晴雯连续关切,却还是见他怏怏不快而只得暂且退下。 不多时,邢岫烟在篆儿、琥珀、珊瑚等丫鬟的陪伴下前来问候。眼见她已经显怀,贾璘连忙亲自扶着她落座。 再福礼后,邢岫烟微笑着说道:“昨天闲来无事,我命琥珀喊来素云说话。她只说荣国府大奶奶那里都是欢喜,再没原来太沉闷的气氛。”
贾璘心里感叹一声,拥着她说道:“岫烟细心体贴。”
“不是侯爷关爱,岫烟岂有今日。”
邢岫烟动情地说道,“妾敢请侯爷尽快迎来李纹姐妹,我也更有了说话的伴儿。”
贾璘点头称是,随即命周水莲带着官媒去李纹一家住处,正式下了聘礼。 锦缎、金饰与银票等礼金奉上,李纹姐妹的寡母欣然接受。那边的贾母等人听说,立刻吩咐王熙凤、探春等人帮着忙碌,再毫不迟疑地,分别给李家送来从一千两至数十两不等的贺礼。 再另择三日后的吉日,李纹姐妹分乘两乘软轿,在素云、碧月等丫鬟、婆子的陪伴下,于午后来到了侯府。 因为捧雪斋另有几间房于邢岫烟住处的对面,李纹姐妹与邢岫烟的关系又极为亲睦,所以这对姐妹花也被安置在这里。 轿子直接抬到捧雪斋院外停下,分别身穿水红色、水粉色裙衫的李纹姐妹依次走出。 贾璘迎候行礼,这桩亲事就此告定。 李纹寡母仍暂居稻香村,再过些日子就被接去侯府旁边的林府,暂与尤三姐同处。 晚间红烛高烧,李纹坐在炕边,李绮站在旁边静立。贾璘迈步走近,先就赞了声“果然好一对姐妹花”。 这对姐妹都是肤白如雪,李纹的眉毛清淡,李绮的相对微黑,两人的眼睛都是眼角略长。李纹就此更是娇柔,李绮却突显娇媚; 李纹身材苗条,李绮略微丰致凹凸。至若脾性,李纹娴静,李绮眉眼间更为灵动,显得活泼可爱。 伸手拥住李纹,贾璘轻声说道:“纹儿好端庄。”
李纹只觉身心慌乱,只是勉为答道:“侯爷谬赞,妾本就是蒲柳之姿。”
贾璘说着“必为关爱”,李纹顿感脸红得发烫。旁边的李绮、素云、碧月等人,立刻就红着脸低头。 总是想起来,碧月赶紧拿起喜巾子凑近之后,红着脸低声恳求道:“侯爷万勿怪罪,先为主子娘帮衬则个。”
“侯爷可怜则个,奴家,”话 贾璘轻声安慰着说道:“早就知道绮儿活泼,就放宽心。”
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李绮展颜仰头望着他。贾璘见她玉面胀红,也就怜爱地拥住了她。 天明之后,李绮略微缓过神来忽然想起喜巾子的事,忙着低声询问素云。也是觉得疲惫,素云一时没有找见。 李绮当即就急得哭了起来,素云更是手忙脚乱。贾璘听到动静后走来询问,李绮抬手掩着嘴哭道:“侯爷勿恼,妾一时着急,不见了喜巾子。”
才说了话,素云就从凌乱的锦被中翻找了出来:“主子娘恕罪,这不就是?”
李绮先是安心,再又因为贾璘在场红透了脸。素云匍匐在地,手里拿着喜巾子回道:“奴婢也是心慌,求侯爷莫罪。”
“以后就知道仔细做事。”
贾璘说罢,素云连忙称是。李绮连忙夺过来,红着脸走去收好。素云也就低头静立,再不敢说什么。 放得稳妥,李绮不禁暗呼口气。忽然觉得身子一轻,她再被贾璘凭空抱起。 “侯爷恕罪。”
李绮在他耳边难为情地说道。贾璘笑着回道:“就在我这里,你还能丢了不成?”
“好个不仔细的。”
那边的李纹听到后先是呵斥,再也忍不住笑了。 李纹、李绮再拉手并肩地站起身,拜礼说道:“我们都是不醒事,只求侯爷多关爱。又也都还懂得礼数,日后都会尽心服侍侯爷。”
贾璘拉起两人说道:“何止你们姐妹,都是可怜的。只须安心,自然就都是好日子。”
李纹、李绮福了福以示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