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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体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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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这首《浣溪沙》念罢,林黛玉早就抹泪不断,哽咽难言。  两人再三道了别,贾璘退到一边。  晴雯难忍悲伤,近前拜礼哭道:“奴婢必会仔细服侍玉莲主子。有了闲暇,定给璘大爷多绣几个帕子、汗巾子,勉强算是奴婢感激大爷的心思。”

贾璘拉起她,安慰着说道:“晴雯最是懂事,只不要耍小性子,更要保重己身。”

晴雯再拜谢答允,那边的雪雁、紫鹃、春纤又近前道别。  总是难舍难分,却仍要暂时各奔前程。  贾璘骑在马背上,远眺着那一列车队消失于山路。  呆愣许久,他身边的杜金平漠然地说道:“若是得洛阳东去的河道,老爷、太太等一行,就会安适快捷了。”

转头看看他,贾璘不禁赞道:“好个少年!”

今年十七岁的杜金平,仍是不善言辞。但他因为坚持习练的缘故,身体很健壮,看上去就是孔武有力。  此时的他能说出试论天下事的话来,是因为经常伴在贾璘的身边,可以时常听到或者见到贾璘抒发观点,或是与朋友的高谈阔论。  贾璘称赞他之后,两人并辔回去长安。  年轻人理当热血,年轻人理当有家国情怀。若无这些,那将会令他自己以及他所相识的人,终究会感到遗憾、惋惜。  譬如荣国府的贾宝玉,再是天然衔玉出生,再是得到万般宠爱,终究被贾母到丫鬟为他着急,甚至轻视。  贾母说他应该是个女孩,丫鬟们与他嬉戏却只想攀附,这都说明贾宝玉在众人眼里的真实状态。  其父母再为他焦虑,那更不必说了。  就此推开谈论,男孩被家人看重,希望他能够撑起门户;皇帝再看重文臣武将,希望这些人能够兴盛时局、开疆拓土,能够保家卫国,都是大致相同的道理。  又,每家人都对自家男孩期以厚望,却在他要做出一番事业的时候,难免前去以“危险”、“混闹”等理由,纷纷前去掣肘;而皇帝希望臣子们进良言、拓疆土的同时,亦要想着给予强力控制。  这是有着复杂情感的人类难以避免的纠结言行,贾璘虽然可以自主,再对未来有些预知,却也要倍为自奋与警惕。  林如海与贾敏都是性情温和的人,暂且不提。而林黛玉原本清心寡欲,只把未来世界沉迷在自己小女孩的幻想之中。  但随着她身体状况的好转,随着与贾璘相识、相知的加深,她的观点自然会被他潜移默化地改变。  从消极待世,到能够感慨古往今来的史实,进而不说鼓励起码能够默认贾璘的豪壮远景,这是林黛玉为自己、为他所做出的的极大改变,说来原因,无非就是一个情字。  甄玉莲貌美如花,自幼却经历了不敢回首的吓人坎坷。幸被贾璘救获,她唯有全身心以报而已。后来再与贾璘、林黛玉相处欢洽,那又是她明里暗里合掌祝祷宽慰的幸事。  再有妙玉。这个原本看似不问世事、极为超脱的人,却仍有一双观望红尘的好奇双眸。  身世的曲折,令她心悸而感伤,却又在少女懵懂的时节里,恰好地遭遇了贾璘。两人交谈起来情趣相投,妙玉为此暗动芳心不说,更还暗自惊讶在长安被他“虏获”。原本带着一份驿动的心,她更把身心交付贾璘,是顺理成章的事,也是红楼美事。  至于袭人、可人、晴雯等情态各自鲜明的女孩,对贾璘更是于报恩的同时另有缱绻爱恋。  一路想着这些,贾璘为她们感慨,为自己庆幸。  回到长安城内之后,他先去回禀贾母,陈说了送行林如海、贾敏一行人到武关分别。  贾母抹了眼泪,长吁短叹了一会儿。再是心疼爱女,她知道这已然是分别的事实,只得不再多说。这位老人控制着宁荣两府,又有目前七十几岁的高寿。若是总为某事纠结于心,她必不能身心康健可知。  “璘哥儿情真意切,别说林老爷和敏儿,就是我也感动得很呢。”

贾母夸赞着说罢,再又慨叹着说道,“都说璘哥儿是大才,可在我看来,也还是个孩子。”

“那是自然的了。要不,怎么众人都要喊您一声‘老祖宗’呢!”

王熙凤见她略有展颜,再近前顺势说着,借以岔开亲人分别的伤感话题,“可老祖宗又评论璘哥儿,似乎对贾家的榜眼也不满意?”

贾母笑骂了她一声“你更是混闹的头子”,再接着说道:“璘哥儿年少出名,就是王公贵戚们,也都想着和他交往。”

这自然是实话。贾璘年轻多才勇武,人有难得的长得英俊,自然会被许多官贵想要与其交往,乃至婚姻。  “凤丫头也说璘哥儿是榜眼,前不久又还立了奇功。可怎么就一时着急逆了龙鳞?这岂不是你的糊涂嘛。”

贾母的语气极为遗憾。  观点很敏感。连带王熙凤,在场的人对于这个事实不敢搭话。  贾璘连忙拱手回道:“老太太指教得极是。晚辈心里想着为国,但做事的确鲁莽。”

贾母摆摆手说道:“罢了。我这老婆子说这些,其实也是沾了‘旁观者清’的光,哪里就懂得什么家国的事。就是当初国公爷的事,我那时不过也是看得精彩,其实心惊呢。”

遥想当年,在场的没几个能够了解。贾母提及两位国公爷的雄风,想来虽是荣耀满身,更也有皇帝、官场的争执而危机暗伏。  贾璘再次拱手道:“多谢老太太教导。”

“要说对宝玉他们几个哥儿,我说骂他们几句倒也很随意。可对璘哥儿,终究是当做闲话的。”

贾母笑着说道。  再想起来,她又叹口气说道:“璘哥儿不愧是贾氏的大才,从小就是孤零零的。”

没有父母随时的关爱和管教,贾璘却能脱颖而出,说来实在是贾氏之幸。在场的人不管是附和还是真心,暂且抛开嫉妒心,都顺着贾母的心思,对贾璘夸赞不停。  “老太太,二老爷正满处找璘大爷呢。”

丫鬟鸳鸯匆匆进来报道。  贾母略想了想,再又感慨地说道:“这是他打冤枉了宝玉,又想着宝玉终究不成器,就要和璘哥儿多说话解烦心呢。”

“倒也不全是。”

鸳鸯说得有些急促,“二老爷说,是朝廷对璘大爷的什么推议结果,有了眉目了。”

贾母一听,连忙正色说道:“哟,原来是这事。璘哥儿送林老爷他们外出好多天,回来又先来了我这里,的确也是都不知情。既然如此,璘哥儿就快去他那边看看。”

贾璘施礼道别,出来荣庆堂再匆匆绕过回廊、仪门,进入了贾政所在的荣禧堂。  贾政正和几个清客相公说着什么,见他进来后,不禁带着既喜且忧的神情说道:“璘哥儿快坐,正要先知会你一声!”

贾璘施礼后坐在旁边,贾政立刻开口说道:“先恭喜璘哥儿。我托人正在打听,却没料到吏部已经有了消息。说是虽然你有顶撞圣上之嫌,但圣上念你毕竟有大功,而并未多有深责。”

他的话说到这里,贾璘还没搭话,旁边的几位清客相公们,纷纷合掌庆祝了起来。  “世兄终究是大才,圣上必然是有体恤的”;  “我料世兄经过这一小小风波,立刻飞黄腾达可知”;  “圣上感念天下艰辛,对世兄真是极为看重了”……  这几人说的话,简直比他们自己获得龙眼看重还开心。  贾璘只得耐心地听完,对他们道谢之后,再对贾政拱手说道:“晚辈的事,让老爷跟着担心、费心了。”

“也先别欢喜。”

贾政很懂得抖包袱,颇似说书人。  现场的那几个清客相公们,立刻变得鸦雀无声,都是神色万般紧张地看着他。  “又有消息,说是璘哥儿的确被安排了新职务,却比之前的职衔降了。”

贾政遗憾地说道。  清客相公们彼此对视之后,纷纷对贾璘发出慨叹:  “世兄经过此事,也就知道世道艰难了。这样看来,倒也未必是坏事”;  “世兄也莫急。既然有大才在身,说不得转眼间就是红紫加身了”……  所谓红紫,就是四品官以上的袍服颜色。目下没有紫色的袍服,只是做个比喻罢了。  说到这里,相公们又觉得以贾政的身份,也还只是从五品,只得尴尬地住了口。  听明白了贾政的意思,贾璘神色淡然地拱手道:“晚辈感谢老爷关怀。至于官职是升是降,倒也并不在意,晚辈一心为国就是了。”

贾政见他还是嘴硬,只得点头说道:“总是这一关闯了过去,将来璘哥儿惕励行事就对了。”

再次道谢后,贾璘正要告辞,贾政关心地看着他,眼神里添了忧伤:“璘哥儿或许外派去边关,也要有个准备。”

相公们听了,各自又是一惊:  “世兄原本清流,如何去得那样的苦地方”;  “圣上有命必须遵从,世兄也要注意风雪,保重身体才是”;  ……  贾璘拱手答道:“多谢老爷提醒,晚辈领会了。再谢诸位相公好意,在下知道了。”

相公们连忙拱手,口称“如何敢当榜眼哥儿的谢字”。见他随后告辞出去,相公们再低声纷纷慨叹“毕竟年少,不懂得珍重”等话。  再去了一趟荣庆堂,贾璘把贾政所说的大致意思,告知了贾母。  替他伤感、担心了几句之后,贾母再安慰着说道:“老爷所说的,毕竟也是风闻。至于是不是如此,璘哥儿等到见了圣上,也就知晓分明了。”

“应该不用觐见圣上的了。”

王夫人搭话道,“若是职务不高,就是吏部发个公牒罢了。”

她的话说完,旁边的薛姨妈神色不定起来。原本还对贾璘有点招婿的心思,她现在只为林如海、贾敏夫妇暗念“不值”起来。林如海现在已是四品官,贾璘就是再有才,也是官职低微。  心里暗叹一声,薛姨妈只得再抱定女儿薛宝钗去“待选”的心思。  贾母听了王夫人的话,想要驳斥几句,却又因为知道大致如此,不再多说什么。  退出荣庆堂,贾璘正要去大观园看望贾宝玉,又见王熙凤跟了出来。“就说早该活动一下子。至如今,可怎么是好?”

她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别的暂且不论,贾璘对她能以这样的神态和言词关心自己,就先点了个赞。  人与人的交往,未必就要以旁人的观点来看。  两府的仆婢们,自然都对这个凤辣子畏惧。而王熙凤本人,也的确有贪酷敛财的言行。可这并不能尽皆抹杀了她的好处,譬如她知礼有分寸,又于精明之下,因为与贾璘多有交往而真心关怀。  “感谢嫂子关心。”

贾璘施礼说道,“兄弟对此倒也有了准备,嫂子不必担心。”

王熙凤再慨叹几声,又想起来说道:“我那叔叔说是也在巡边,若是你们能够见面,他倒也能照顾你几分。”

“那又是缘分了。晚辈是绝不敢主动搭讪王老爷,以免官场中的猜忌。”

贾璘认真地说道。  王熙凤见他执着,只得不再相劝,目送他穿过游廊,走去北面。  贾璘到了大观园外,那几个看门的婆子见了,连忙纷纷施礼。有的陪着笑脸打招呼,有的小跑着进去告诉丫鬟,再转通报贾宝玉。  她们如此的殷勤,除了对贾璘敬重以外,更有林之孝家的教训在先——是贾璘先说合的贾芸与小红的事,大恩岂能不报?  迈步进了园子里,正在边走边观景的他听到有娇声传来:“璘大爷快请,宝二爷等得心焦。”

转头看去,贾璘见麝月拿着一柄扇子,遮住额头前的炽烈阳光,笑眯眯地看过来。  贾宝玉暗通秦可卿而不能随时面会,但有身边的秋纹、麝月两人之美貌多情,也足以令他平日里解怀了。此时仅以麝月的笑靥来看,贾璘就大致可以评断:笑得灿烂自然,少有少女羞涩。麝月必已经为贾宝玉“献身”,而秋纹无非早晚的事。  对她点点头,贾璘快步走进怡红院。进了屋子,他不禁先笑了。  轻轻的“笃笃”连声中,只见贾宝玉虽然伤势还没完全大好,却已经歪着身子坐在一张桌案边,手里拿着石杵、石臼,正在忙着捣花做胭脂呢。  “宝玉好闲心!”

贾璘笑赞道。  贾宝玉舍不得放下手中物什,一边继续忙着,一边笑答道:“说我是无事忙,我总要有这个样子才对。我见丫鬟们用的胭脂都是腌臜凡物,心里不喜。就想着亲自做一些,”  他才说到这里,秋纹、麝月各自已经嬉笑道:“做倒是做了不少,却没几钱给我们用,只说是要转赠给她人使用。不知又是谁,再转赠给,”  “混账话!还敢再说嘛!”

贾宝玉立刻冷了脸,“你们好无礼!我和璘哥哥说话,怎么就你们来搅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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