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族？”

杨灿双眼微微眯起，隔着洞穴仔细瞧了对方片刻。　　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对方应该不是怨灵，因为这老头没有那种怨灵一样的虚无感。　　“是啊……”老头轻轻叹了口气，微微抬头似乎在回忆以前的岁月，随后自顾开口道：　　“那是在一千三百年之前？不，不对，应该是在一千两百年之前……哎，过了太久了，久到我都记不清楚了。”

老头苦笑着摇摇头，那憔悴无比的面容上说不出的幸酸。　　一千多年！　　杨灿心下一惊，陡然想起此地是古战场，根据狐女沈青怡所说，千年之前，这里正是人族和妖族大战的地方。　　难道这老头就是那个时候的人，只是对方竟然能够活到现在！　　一千多岁的老怪物？　　杨灿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能够活到这个岁数，而且，看起来对方的状态也不太好，大有一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他有些不敢相信，脸上不动声色地问道：　　“敢问前辈高姓大名，又为何会在此地？”

“我叫什么名字呢？”

老头迟疑着，想了片刻这才有些不太确信地说道：　　“老朽好像姓徐，至于叫什么……”　　凝思一阵，他无奈地摆了摆头：　　“哎，罢了，你就叫我徐老好了，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再让我想想啊……”　　说着，老家伙那仅有几根残的眉毛又皱在了一起。　　对方这状态杨灿看的是直皱眉，这老头似乎真的是活了千年，导致记忆都不太清楚了，当然，杨灿也不排除对方可能是装的。　　“啊，是了！咳咳……”　　一段时间后徐老似乎想起来了，但太过激动的情绪却导致他却用力咳嗽了起来，直到好一阵才恢复，等到缓过神来，他语气唏嘘地问道：　　“小友你可曾知道千年之前的妖界大战？”

“妖界大战？”

杨灿露出一副不解语气，千年前的事情他自然不知道。　　“啧啧，那场妖界大战啊，一切都要从当时那贪婪的妖王说起，如果不是那只畜生，我们晋国也不会花大力气千里迢迢，派遣大军闯入妖界……”　　也不知道是想起来了，还是记忆深刻，徐老说到这个倒是没有迷糊。　　不过讲到没一半，老头就讲不下去了，身体虚弱的他又开始用力咳嗽起来。　　杨灿也大概听明白了，大意就是，那妖王到了人界，抢了他们晋国有关国运的宝物，然后躲回了妖界。　　在交涉无果，晋国派遣进入妖界的高手又死了数个的情况下，这才不得已出兵攻打，形成了这场持续数十年，极为惨烈的妖界大战。　　“所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杨灿没打算深究当年那场大战的具体情况，千年前的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在乎的只有眼前，这个老头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威胁。　　虽然目前，对方看起来还算和气，更像是一个孤独了许久只想找个人聊天说话的老头。　　但杨灿却是敏锐地看到，一丝金色灵泉从缓缓流经对方身侧，戛然而止。　　很显然，这灵泉对这徐老也有用。　　一旦杨灿开始利用灵泉洗髓的时候，指不定就会产生矛盾冲突……　　“是啊，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呢？这都过去一千年了啊！”

说着，徐老的眼眶竟是红了，只不过，他眼中却是没有泪水流出，反倒是布满了一丝猩红。　　看这样子，他的泪水似乎都已经流光了……　　“当年我率领三军，强攻妖族，可谓是无往不利……”　　徐老又自顾说起了往事：　　“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些妖族盯上了我，给我下了一个圈套，三位大妖，联合施展妖族禁制将我活活困在此地，此后一千……”　　“等等！”

刚才一直冷眼观瞧的杨灿忽然打断了对方：　　“你的意思是，你是被困在了此地？”

“哎，说来惭愧。”

徐老无奈点头，随后面露羞色解释道：　　“若不是当年……等等，你去做什么？”

“没什么，我做我的，你继续说。”

此刻的杨灿竟是又退了回去，随后舒舒服服地跳入灵泉，开始了洗髓。　　刚才他还担心因为灵泉和对方起冲突，不过在听到这老头是被困在此地之后，他就没了任何担心。　　想来对方绝对没法离开，不然，也不会留在那个小空间中，任由这大量的灵泉流淌在外。　　“你这小……”勉力上前，从小洞中看到杨灿做法的徐老面色一寒，这些灵泉可都他的宝贝！　　这一千年来，若不是这从旁流经的灵泉支撑，他怕是早已经死在此地了！　　内心深处更是早将这些东西当作了自己的私有物品，谁也不能侵占的那种！　　他当即就要辱骂出声喝止对方，不过转念一想，却又很快止住了话头，他还需要这小子放他出去呢！　　另外，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灵泉虽然有用，但他身边的这些，也不过是眼前那一大水潭满之后流出来的一点点，量并不大，仅仅能够吊住他最后的一口气。　　他急需进食，来弥补他此刻极度虚弱的身体！　　这么想着，徐老换了副颇为和蔼的语气道：　　“你这小伙子倒是有点意思，哎，当年进入妖界之前，我也有个儿子，当时的他和你现在一般大小……”　　杨灿没搭理对方，此刻的他正爽的不要不要的。　　大量的灵泉进入他的身体，依附在他骨骼上帮助洗髓……　　而眼看着灵泉水面不断下降的徐老，脸都快绿了！　　他看上去和鸡爪差不多的手牢牢捏紧，强行装出一副悠然模样道：　　“哎，老朽已经是个将死之人，却没想到能在这时候，遇到小伙子你，这样吧，不知你可愿意帮我一个小忙？”

“放你出去？”

杨灿头都没抬，直接说道，可接下来老头的回答却是让他意外。　　“不，老朽自知命不久矣，哪怕你救我出去我也活不过这几天了，所以，我想你在等我死后，将我尸骨送回故乡，埋在我大晋的土地上！”

徐老面容戚戚，颇为可怜地盯着依旧泡在灵泉中的杨灿道：　　“做为感谢，我愿意将我一身真传全部教给你！”

“哦？”

这个条件倒是让杨灿颇为心动，他旋即问道：　　“你有什么真传能够教我？”

“老朽一身所学颇杂，但真正引以为傲的也就两样东西！第一是拳法！第二便是神念之术！”

徐老话锋一转，笑着问道：　　“不知可合你的心意。”

拳法倒是无所谓，不过这神念之术，却是让杨灿有些意动，但他也仅仅点了点头，颇为平淡地道出两字：　　“不错。”

徐老低眉一扫，似乎这小子没上钩？不过转念一想，想来是对他还不够信任。　　但这也无妨，等听了功法之后，若这小子不是个愚人，自然该知道他口中的功法是何等宝贝！　　他的功法便是在千年之前，也足以是让人抢破头的存在！　　想到这里，徐老定下了主意，开口说道：　　“在传功之前，还有一事先要说明，解开这禁制很简单，只需要将外在的三颗妖血结晶摧毁就行，它们就在这沙墙之中，你稍一寻找便能找到，接下来……”　　眼看着对方正要传功，杨灿却是笑了笑，问道：　　“你就不怕我学了功法丢下你直接逃走？”

“呵呵……”徐老无奈一笑道：　　“你觉得我还有选吗？咳咳……”　　他又用力咳嗽了起来，苦着脸道：　　“老朽没多久可活了，人死之后，一切作罢，尸骨能不能回到故土我也并不在意了，只是实在不想我这一身功法失传，咳咳……”　　真有这么巧？　　自己一来，这老头就活不久了？　　杨灿心下抱着怀疑的态度，略一点头应道。　　“那行，你开始吧，我听着。”

先验验货再说，反正他也不可能亏。　　若是对方真的将功法传给了他，杨灿也不介意帮对方将尸体运回那千年前被称为大晋的地方。　　这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　　“好，你听好了！我现在告诉你的是我自创神念之法——天魂观想法！此法修炼到高深之处，能够元神出窍直达千里之外……”　　这个介绍让杨灿暂缓了洗髓动作，开始细细记录对方所言。　　许久之后。　　说完功法的徐老又是虚弱了不少，他喘着粗气，用细如蚊呐的声音问道：　　“如，如何，刚刚一遍，你可都记清楚了？咳咳咳……”　　“记清楚了。”

杨灿随口回了一句，以他的资质，听一遍就已经将这功法全部记住。　　更让他惊喜的是，这本功法真的不一般！　　此刻还尚未学习，光是听了一遍，就让他对于神念的理解提升了许多！连带着思路都开阔了不少，这一天魂观想法，至少是地级功法！　　只不过，有一个问题此刻却萦绕在杨灿心头。　　这老家伙连自己名字都记不住了，竟然能将功法记得如此清楚？　　徐老则是心下疑惑：　　“一遍就记住了？真的假的？”

他这功法晦涩难懂，有些用词更是异常复杂，便是他自己当初有着秘籍在手，都是来回翻阅了好几遍才彻底看明白。　　这小子，只是听了一遍，就记清楚了？　　“咳咳，若是有什么不懂，大可现在问我，趁我还有口气，可尽量为你解答。”

徐老颇为好心地说道。　　“无妨，继续说下一本功法，等到时候一起问就是。”

杨灿立刻回道。　　眼下对方命不久矣，还是先抓紧时间将另一本功法学会再说。　　至于修炼上的事情，以他的资质，有没有对方教学其实差别并不是很大，也就多修炼两天的事情。　　“那好……”徐老犹豫了片刻，终是继续说道：　　“接下来就是我这套拳法！轰天拳！　　呵呵，虽然名字简单，但你可千万莫要小看它！当初正是凭着这一手拳法我才能够被成为一位统率三军的晋国大将！当年甚至连皇子都要向我讨教这门拳法……”　　吹嘘了一阵之后，老头这才开始背诵修炼之法。　　只是，他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轻，杨灿不得不展开神念细细聆听。　　可就在这时候。　　“呃……”　　徐老忽然捂住了胸口，皱着眉头发出一声低吟，整个人朝着右侧缓缓倒去，可他还是努力地说道：　　“气随血，血，血……”　　噗通……　　老家伙双目紧闭，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不住抽抽。　　“徐老？”

杨灿刚刚不过听了一小段，就已经能够确认这轰天拳绝对不凡，可没想到，此刻竟是突然没了下文！　　他急忙从灵泉中起来，来到那沙墙小窗前望着对方连连叫道，更是伸手想要触碰对方。　　可手刚到窗口，就有一道淡红屏障挡住了他。　　“禁制？”

杨灿眉头一挑，陡然想起对方此前说的解开禁制的办法，他神念一扫，很快找到了潜藏在沙墙中的三个妖血结晶。　　正要费些功夫动手将它们取出之际，却是楞了一下，心中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这功法刚刚说到一半，这老头就倒下一副要死模样……　　这未免也太巧了一些，该不会是一个圈套吧？　　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大部分人都会如他刚才那般，下意识想要将禁制打开，尝试着看看能不能救那老头，再听完那下半本功法……　　不过杨灿对于这拳法却并不是特别在意。　　他的全部心思依旧在刚刚那本神念之法上，再加上，对这老头还是有些不太信任。　　“我为何要如此着急？这老头在这里被关了那么久，气血衰败，修为倒退，肯定没救了，哪怕我现在解开禁制也没用了啊，唉。”

杨灿低语了一句，随后叹息着摇了摇头，又是打算回到灵泉处自顾洗髓。　　可没想到，刚迈出一步，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强烈的吸气声：　　“嘶……”　　那徐老双眼一睁，竟是又缓了过来，颇为痛苦地求救道：　　“小友我，我好像还可以抢救一下……”　　一听这话，杨灿嘴角顿时勾起一丝弧度轻笑了一声。　　他回过头来，通过那个沙墙上的小小洞口，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正躺在地上不断挣扎，向他伸出一只手求救，异常“坚强”不肯死去的徐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