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姐早。”

“诶，安哥呢？”

窗边正拿着喷壶照顾花花草草的许宏信听见门响望去，见陈璇自己走了进来。　　他以为李安今天又休息。　　现在整个昱东传的是李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连了解内情的西办公室几人都快忍不住在想，李安是不是和秦勇有什么特别交易。　　陈璇刚要解释，只听楼道里传来了音阶的跑动。　　顿时大家都明白了。　　人来了。　　没来办公室，直接去练琴了。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中午陈璇去教务办公室用微波炉把饭热好送到了4号教室。　　两个人利用吃饭的功夫聊了一会儿，吃完她收起两人用过的餐盒主动离去。　　“加油。”

协奏曲不好练，她清楚，除了要练习个人声部之外，还要考虑到乐队的存在。　　毫不夸张的说，私下练习的时候需要在心里脑补出一支乐队的音响存在。　　怎么脑补。　　看总谱，多听多记，然后逐渐在脑海里形成乐队伴奏。　　这每一个环节都是需要花费时间的。　　相处这些日子以来，她自认为还算了解对方的行事风格。　　讲原则，有计划。　　可如果李安没有在报名截止之前练到他自己满意，她敢肯定最后对方一定会报高校组的比赛。　　她希望李安参加青年组的比赛，正如她所说，李安应该走上更大的舞台去被人发现看见。　　她也能感受到李安自己也很想参加请青年组的比赛。　　如此废寝忘食的投入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所以到报名截止这一段时间，她能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为对方节省时间。　　加油吧。　　陈璇回到办公室接着整理这周的课堂记录。　　自从这学期的社团课开始，她下午已经没有任何时间来练长笛。　　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到了两点半，西侧办公室一行人踏上本周最后一天的社团课之旅。　　四号教室，莫扎特的狂舞不休为他们践行。　　——　　一周的时间一晃而过。　　10月25，星期五。　　距离第十八届星海杯全国钢琴大赛报名截止时间还剩六天。　　距离双十一开启还有两天。　　-　　临近十一月的蓉城已有了一丝深秋的味道。　　随着一条降温预告，仿佛一夜之间天气就凉了下来。　　“夏天终于彻底过去了。”

李安站在卧室窗边喃喃自语道。　　此刻已经是早晨7点，窗外还是灰蒙蒙的。　　陈璇揉着眼睛坐起，不满的哼唧说：“夜里你老卷被，我腿都露在外面。”

咦？　　有这样的事？　　李安转身：“你叫醒我啊。”

“推都推不醒。”

陈璇无奈的从枕头下面摸出皮筋将身后的头发扎起，打着哈气下了床，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李安嘿嘿笑着跟了上去，从后面抱住对方，如螃蟹竖着走一般，贴着陈璇向前蛄蛹。　　钢琴上八万看着两个人的体位，可能在心里又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　　“以后这种情况你就叫我，我肯定能醒过来。”

将口中漱口水吐掉，李安看着镜子里的陈璇说道。　　最近这一周他确实太累了。　　每天上床之后倒头就睡，要不是陈璇告诉他，他都不知道昨天他睡着之后发生了什么。　　由于床面积小，放两条被显得太拥挤，所以两个人只盖了一床被，是陈璇搬家带过来的那床夏被。　　估计这次降温之后，天就热不起来了。　　早饭的时候两人合计今年双11再买床大点的冬被。　　陈璇：“你真没什么要买的了吗？”

李安：“就那些把。”

他计划买两本书和一双鞋。　　陈璇：“不买点过冬的衣服吗？”

李安衣柜里的衣服够过冬了，只不过都是原主的，“再看吧，”说着他把榨菜包装袋撕长一个口，把里面的榨菜芯和汤汁全部倒在小碟子里，陈璇爱吃榨菜。　　“快吃吧。”

他说。　　陈璇嗯了一声，夹起一根榨菜喂到嘴里，然后啃一口馒头。　　咀嚼过程中左腮一鼓一鼓的，煞是可爱。　　“这家馒头真不错，下次我从历山小学下课还去买。”

“行啊，喜欢吃就买。”

李安也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他老家的饮食习惯是吃饼子，遇见陈璇之前他从不吃馒头。　　吃了这一个月之后，他好像也习惯了。　　“慢点吃，喝口粥送送。”

-　　周五是总校区的例行会议。　　秦勇一大早开车来到广源校区，今天他是会议的主角。　　眼见到了11月，蓝天艺术中考教学组的筹办事宜已接近尾声，接下来就到正式成立的阶段了。　　整个九月和十月，秦勇的工作重心都在这件事情上。　　艺术高考培训机构如今已是遍地到处都有，但艺术中考整个蓉城还没有一家。　　教育局那边传出的消息是，下年蓉城广大高中的美育艺术考试方案是单招。　　比如广源区最好的高中——蓉大附中。　　要想以艺术生的方式考进去，就得参加人家的自主命题考试。　　从音乐素养到主项专业考试都如此，有点像中考版的艺考。　　政策有了，下来就是拿方案。　　会议上秦勇给出的方案基本围绕着内外两点展开。　　内是包含课程购置和教材编写。　　外是宣传和招生。　　新的教学组分设两处。　　东边设在广源校区，西边设在昱东校区。　　两组之间的教师资源共享，每科目设负责人一名。　　考虑到明年是第一年，还没有招生简章，秦勇暂决定先开设钢琴、小提琴、小号、长笛、单簧管、长号六门西洋乐器科目，二胡、古筝、琵琶、竹笛、中阮四门民乐科目。　　共十类科目，十一月中旬正式成立，年底前正式完成第一批学员招生。　　秦勇发言结束，一众大佬交谈一番之后就通过了这个方案，没人提出什么异议。　　一来，艺术中考的学科开设是大势所趋，他们在座的都明白，谁也不想落为人后。　　虽然四个校区在盈利上是相互独立的，但在这种事情上，蓝天必须得发出一个声音。　　二来，大家也清楚这件事的背后有老校长的支持，既然老校长点名让秦勇牵头负责，那他们配合就是了。　　说到底都是给人打工的，老大怎么说，他们下面的人就怎么干。　　会议结束后，市场部负责人告诉了秦勇一个消息，说雅乐那边也在着手做这件事。　　对此秦勇毫不意外，以胡明志的作风，怕是得单独成立一个校区做这一块。　　可那又如何，在梅庄的两所学校跟进上他没把握，但是论做教学内容，他毫不畏惧。　　而且办艺术考学这事，到了最后比拼的是社会资源。　　老校长昨天晚上已经放话了：“你大胆放手去干就行了。”

-　　大胆放手去干是需要底气的。　　秦勇有老校长。　　李安只有心细。　　一周了。　　他觉得这一周自己每天都在给莫扎特当备胎。　　再没有一个比喻能如此贴切了。　　莫扎特在乐谱行间留下的每一个音符看起来都是那么简单，没错，第一乐章他已经拿下全部的谱面内容。　　但他认为自己演奏出来的仅仅是音符。　　明明就是一行行简单的音符，他却看每一小节都像是密码。　　其中的玄机在哪？　　该如何解读。　　整个过程就像备胎和女神的聊天日常。　　陈璇说他过分紧张了。　　或许吧。　　这段时间他不光练习，还查了很多关于这首作品的资料。　　结合时期和当时的背景文化分析，该作品不仅属于协奏曲的历史，也属于交响曲的历史，甚至属于歌剧的历史，正如在费加罗的婚礼中，我们进入了一个歌剧与室内乐碰头相遇的世界。　　莫扎特d小调钢琴协奏曲，K.466。　　简直是一部音响构成的神话。　　从前还没有弹这部作品的时候，光靠耳朵，他并没有觉得这部作品有那么出色。　　现在弹了，尤其在深入了解之后，他只能说了解的越多，越发现自己不了解。　　此刻坐在钢琴前，李安像是跪着一样一页一页翻着手里的乐谱，上面被他用铅笔写满了各种标记。　　看似这种行为让他与乐谱之间建立了一种亲密联系，而事实上只用一块五毛钱的响橡皮就能让他赤裸的挣扎在谱面之间。　　但是听起来还不错吧？　　耳边正播放着他半小时前演奏额录音。　　在钢琴停止演奏的空档，能听见他哼哼着乐队的音乐片段。　　良久后他关掉录音，心说是时候找找乐队总谱了。　　现在他脑海里关于第一乐章的钢琴部分已经饱和，技术上可以再熟练精尽，音乐上他需要换一个角度来进行思考了。　　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挂了电话他去了秦勇办公室。　　-　　“所以到时候我只用按照这份教学方案上课就行了？”

秦勇办公室里，李安翻着手里的钢琴课程计划，嘴上笑问：“这谁做的？”

“评价评价？”

秦勇说着要扔烟过来，李安忙摆手，“不抽了，鼻子难受。”

他又翻了一会，诚恳道：“做的不错，教学思路很清晰，我做的话估计做不了这么详细。”

“哪个校区的老师？”

他又问。　　秦勇：“昱东。”

李安一愣，接着见秦勇一脸坏笑才反应过来。　　哪有不会弹钢琴的指挥。　　“牛逼。”

李安伸出一个大拇指，他本以为钢琴的教学计划得由他来做，正愁年底这段时间忙，现在好了。　　接着秦勇又从抽屉里抽出一摞文件夹，扔到了他面前。　　李安拿起翻了翻，直呼好家伙，指挥真是万能的。　　单簧管的，长笛的，小号的，小提琴的...看情况秦勇一个人把各科的教学计划包揽了。　　“真厉害~”　　秦勇对于这样的马屁丝毫欣赏不起来，随后把上午的会议内容简单的说了说。　　作为一个小兵，李安听从领导安排的工作就行，班开起来他上就是了，别的轮不到他管，他也不想管。　　只是，其中长笛负责人的人选他还是要关心的。　　他推荐陈璇。　　然后秦勇一口答应。　　这答应的甚至连顺水人情都算不上。　　大家都不是傻子，整个蓝天，还能再找出一个比陈璇还能打的长笛老师吗。　　不过鉴于这个课程性质，李安还是多补充了一句：“回头我和她好好讨论一下这个课怎么上。”

吹的好不代表教得好，即便教师技能考核之后陈璇的教学水平有了十足的提升，但秦勇心里其实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的。　　如果昱东再有一个教学经验丰富演奏水平也差不多的长笛老师，他未必会选选陈璇。　　此刻见李安主动提出这个问题，秦勇心中很是舒畅：“你是得好好和人小陈学一学。”

“秦校长说的对。”

两人心照不宣一笑。　　“哎对了勇哥，有几个孩子想报星海杯的钢琴比赛，没问题吧。”

“这好事啊，有什么问题，没问题。”

李安点点头，他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他曾经工作的单位命令老师不得私自组织孩子去参加这种社会上的比赛。　　可以说是受过脑子有泡的领导荼毒，他顾多此一问，另一方面这个比赛章程出来之后，连蓉城钢琴公众号都推送了消息，而秦勇上周参加钢琴组教研会的时候只字未提。　　这其中就有他不了解的内容了。　　秦勇瞧不上星海杯钢琴比赛的另一个原因是屁股问题，作为一名与华国院比肩的另一所高等音乐学府的毕业生，毕业于海院的他对华国院承办的比赛向来没有好感。　　再加上在燕京工作这些年听到的看到的，这个比赛的暗箱操作太厉害。　　所以当时他并不太建议李安去参加，并且也点过对方。　　可对方回馈的态度似乎并不在意。　　那他也没还什么好说的了。　　至于组织孩子参加比赛这事，他是赞同的，无论如何人家星海杯搭的台子还是有规格的，有条件的孩子去应该去体验感受一下。　　-　　“走了走了，勇哥你忙。”

见没什么事李安离去，他离去前秦勇本想叫住他说另一档子事。　　关于招新钢琴老师的问题。　　田宇走了之后，本就少了一个钢琴老师，后面李安要负责中考艺术生，所以得有一个新的钢琴老师来填补位置。　　这事他第一个想到人不是黄娟而是李安，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让黄娟知道吧。　　“喂。”

“董主任，下个月咱们要招一个钢琴老师，”　　-　　中午李安给魏三碗打了个电话，然后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专门又去了一趟。　　再回来的时候，他包里多了一份k466的乐队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