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言语间倒是极力劝王夫人去冯家:“既然他家老夫人难得办次寿宴还想着邀请您,我瞅着这是通家之好的意思,不去反倒生分。 不如这样,您也带着大妹妹去散散心,她近来一直帮忙管家,也该休息休息。再者,冯家寿宴也有其他人家的太太奶奶去,说不得就有大妹妹的缘分。”
听儿媳这么说,王夫人觉得有理,笑道:“我的儿,亏得你玲珑心肝,竟能想到此处。”
于是便应了此事。李纨微微一笑,这才打发人去冯家说一声。 却说冯家此举,却是因着冯紫英之故。这位仁兄自上元那天遇着元春,真是一见难忘。 冯家原先也是打算让他有个秀才身份再娶妻的,最好能进一步考上举人,这样不仅可选择的余地大些,而且于冯紫英来说,成亲也面上好看。 没想到他是个死都不爱学的,只一门心思在习武上。这拖来拖去已经十八岁,实在不能再耽误了。 好在去年贾家的贾珠中了探花后,冯紫英也开诚布公跟父亲冯唐谈过一次,这才说好了不再科举、走武职的路子。 如今他在羽林卫做小旗,虽是戍卫宫中,但若不是冯唐为得力干将,这差使也不是哪个官宦子弟都能得的。现下说亲,倒也能拿的出手了。 于是自去年得了差使,冯家就想给他相看亲事,但冯紫英一直无意娶妻,言语中都是不着急。 可冯老夫人、冯夫人已是急得不行了。冯紫英的弟弟妹妹们也不小了,上头大哥不成亲,怎好越过他给下面的说亲? 所以冯夫人就给冯唐说起此事,让他想办法劝劝长子。冯唐倒是能理解儿子的想法,也觉得不急。 他反过来劝妻子:“好饭不怕晚,他性子未定,二十上娶妻也不是不行。”
冯夫人气得扭他一下:“那二郎和大妞妞呢?他们怎么办!”
冯唐“唉哟哎呦”叫着,冯夫人还怪他:“身上硬梆梆的,有那么痛吗!”
冯唐嘿嘿一笑,这才道:“好好好,我去劝劝。要是不听话,打一顿便是。 至于二郎他们,不行你先寻摸着,遇着好的要定下了,再以此给大郎说一说,让他别给旁人添麻烦。”
冯夫人听了点点头,又心疼道:“好好跟孩子说,别动不动就打。”
冯唐应了,回头便问儿子。彼时正是去年九月,冯紫英刚得了差使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同意,自是不答应。 冯唐听了便道:“既如此,那你近来少惹你娘生气,不如就少回来几次吧。”
冯紫英瞅着他爹,深觉这位眼里只有媳妇没儿子,竟然让自己没事别回来了。好在他也是个心大的,乍一想倒觉得也无不可,正好省却他娘絮叨。 于是便常常不回家,平时在宫中待着,休沐就跑去通义坊找柳湘莲。 这柳湘莲是理国公府旁支,他父母早丧,如今正好十岁。因着早些年他家便和冯家有来往,所以虽和冯紫英年龄差距大,倒也相熟。 加上现在家里除了下人就他一个,到底显得孤单,所以一听冯紫英所说,便邀他同住。 冯紫英大喜,自是爽快应了。就这么着自九月开始的好几个月,冯紫英都不怎么回家的。 直到要过年了,不回家于礼不合,这才不情不愿家去了。于是整个新年都没能躲过母亲的催促。 虽然他以宫中当差忙为借口,但冯夫人又不是傻的,开口便是“羽林卫又不是只你一个,怎的就你不能回家?我看你就是不想回来!”
冯紫英这年过得颇是水深火热,直到上元节躲出来透气,竟然巧遇贾珠,更见着了玉貌仙容的贾元春。自此一颗“芳心”算是落在贾家妹妹身上了。 回去之后就像得了相思病,一时又想着不知人家叫什么名字,竟是辗转反侧起来。 可惜当天回去的晚,第二天就要进宫当值,此事只得搁下。直到十日后休沐回家,这才急吼吼地去找他娘说事了。 冯夫人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一听这犟头竟是想成亲了,心中一喜,不由直起身子:“是哪家闺秀?”
不待儿子说话,又急道:“你惯常外头耍的,要是那不三不四的,想都不要想!”
冯紫英无奈道:“我的娘,儿子岂是这么不靠谱之人?这却是我过年去贾家见着贾子睿,才突然想到的。 我看子睿本就不凡,他大妹妹估计也差不了的。况且我俩自小一块儿玩的,对他家最是熟悉不过。 咱们两家知根知底的,您又急着让我娶媳妇。儿子思来想去,就觉得贾家不错。”
冯夫人听了也觉得有理,笑睨儿子一眼:“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还得找机会见见那姑娘才好。 自你祖父去世,你祖母也不爱往旁人家逛了,我少不得要陪她老人家。一来二去的,有几年没见过那元丫头了。”
冯紫英一听,人贾家妹妹原来名字中有个“元”字。这个字在心中百转千回,竟生生让他念出一股子不一样的感觉来。 冯夫人看儿子愣头青一般坐着,不由好笑:“知道了,这事有我,你且放心吧。”
冯紫英大喜,冯夫人看他俊脸上露出个蠢蠢的表情,仿佛一只得了肉骨头的大狗,深觉伤眼,连忙挥挥手赶他出去。 冯夫人跟冯老夫人提了此事,老夫人跟贾母是一辈人,知道元春是贾代善次子的嫡长女。 放下手中的佛珠,老夫人缓缓道:“他家我看就珠儿得力,元丫头是他亲妹妹,亲事成了,将来倒能让他跟大郎互相扶持。 只是那贾家老姐姐的儿子贾政,正是元丫头的父亲。这么多年了还是个五品官,又不能袭爵。阿唐的神武将军一职虽不是世袭,却为从三品,还在神武军中任实职。 咱们两家虽然祖上就有交情,但他家是武勋,咱家是武将,怕是这亲事招上头的眼呐!”
冯夫人没想到这些,一时神情就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