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公见梁升败下阵来，这才开口道：“贾学士还是考虑考虑，日后可没有后悔药吃！”

他语气沉沉，咬字颇重。　　贾珠站起身，装模作样掸了掸身上的灰，这才扬眉一笑：“张大人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承恩公闻言大怒，伸手指着贾珠：“你！”

贾珠才不怕他，转身就要离去，梁升却觉得贾珠简在帝心，即使不能拉拢，也不好现在就逼迫太甚。　　于是出言缓和气氛，又亲自送人上了马车，让那侍卫送贾珠回去。　　等进了屋子，就见张冶气得面色发青：“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我定要让他好看！”

梁升也不出言安抚，只自顾自坐在一旁：“说狠话有什么用，他既不肯为殿下所用，日后再想办法除了便是。　　只不过现在为时尚早，若把他逼急了在陛下面前进谗言，倒对殿下不利。”

承恩公气哼哼道：“他们家的人，都是这么胆小如鼠！”

梁升想起什么，也露出个嘲弄的笑来。　　二人一时无话，张冶又道：“上次那两件事做的太粗糙了，反倒连累了殿下。要我说，还是得往军中使劲。”

梁升放下茶盅笑了笑：“也不见得。至少猎场那次，咱们算是把水搅混了。　　现在陛下对皇子们都有了疑心，也不单单盯着太子了。只可惜咱们在那边的人，都叫陛下杀的杀、贬的贬，倒是损失不少。”

承恩公闻言冷哼一声：“那又如何？承德那事你敢说做的不粗糙？叫了一帮狗屁不通的酸生，反倒把殿下架墙上了！”

梁升面色就有些不自然：“那事确实有失妥当，也怪我轻信了手下幕僚，说是给太子在天下文人那里树立礼贤下士的形象，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张冶冷哼一声：“殿下知道吗？”

梁升叹了口气：“殿下说，让我再别这么做了。说起来是真难，瑞王开府了，门人时有孝敬，逢年过节给陛下的寿礼都比殿下显得用心。　　殿下囿于宫中，一针一线皆来自内务府，都是陛下的恩赐，自己连五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若是没我们帮衬，陛下的心都要偏到胳肢窝了。”

张冶不想听他抱怨这些，起身道：“还是再找些幕僚来，那些白痴，趁早让他们滚蛋，省得坏了殿下的事！”

梁升眼下无官无职，算是跟着张冶做事。闻言虽不喜他的口气，但也没否认这个提议。　　二人趁着夜色一前一后离了这里，这才各自离去。　　贾珠回到家，那被人威胁的勃发怒气算是平复了许多。晨星本在院外着急，见到主子立时一喜，贾珠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往屋里去了。　　晚间独自在书房看书，他不由想到傍晚的事。　　此事上头一动不如一静，不提他们当时封住马车门窗，以防自己认出位置。就说难道单凭一张嘴，就能跳出来指证他们结党营私，威胁官员？　　无凭无据之事，自己说了也扳不倒对方，反而打草惊蛇，引来打击报复。　　叹了口气，又想到贾府的外债、不省心的大伯和族长，贾珠烦恼地揉了揉脸：“还得从长计议，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宫中，太子得知贾珠拒绝投效的事，微微蹙起眉头。朱熠不满道：“姓贾的真个不识好歹！”

太子沉声道：“年轻人傲气，待价而沽也未可知。”

又看向自己儿子：“你先下去，小孩子家别裹乱！”

朱熠自觉已是不小了，没想到父王还把他当小毛孩看，心中不由气闷，撇撇嘴转身就走。　　见儿子这般沉不住气，太子闭了闭眼，没忍住叹了口气。　　贾府中却不知外头的风起云涌，依旧是一片安乐祥和的景象。　　湘云性子活泼，又喜欢串门子。小姑娘鬼灵精的很，还晓得先去延辉院看李纨和英莲，再往宝玉院里逛，美其名曰顺便看看。　　只不过宝玉现在白天要上学，见着的机会不多，湘云倒跟袭人说话的时候多些。　　她是客人，王夫人纵使晓得也不好多说，只默默忍了，盼着湘云早些回家去，偏湘云住到宝钗都走了还未走，倒把王夫人急得够呛。　　宝钗走前，倒是私下寻个机会跟贾珠说了茶园的事。　　说起种植的事，贾珠听得也挺认真，时不时二人还讨论一番。言语间，贾珠倒高看了这姑娘一眼。　　毕竟才十岁的年纪，说起茶叶生意和种茶的事头头是道，一看就是认真钻研过的。凡事只要用心，做什么不能成功？说不得宝钗还真能接了薛姨夫的衣钵呢！　　于是贾珠鼓励了小姑娘一回，宝钗激动地脸都红了：“多…多谢大表哥！”

说罢躬身一福，拎起裙摆就一路小跑着离开。　　望着宝钗有些慌张的背影，贾珠失笑地摇了摇头。怎的每次都是跑着离开？这可不像别人口中的宝姑娘。　　直到宝钗南下江宁，林之孝才送来了半年的收益。因着薛家去印度的商船还未回来，所以上半年和去年差不多，依旧是五六万两。　　见着这些银票，贾珠心中的大石才稍稍缓了缓。也不知自家到底欠了多少钱？听梁升的意思，怕是内库和国库各一笔，想必数额不小。　　罢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这几年让媳妇盯着，不该花的地方省着些吧。　　虽然瑞王奏请清查亏空的折子启泰帝没有同意，当然了，贾珠也不知道皇帝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没有动静。但这事只要撕开个口子，日后总有还钱的一天。所以这事儿，还是得未雨绸缪啊！　　等到了八月初十，保龄侯府终于来遣人接湘云回去，说是要阖家团聚过中秋了。　　湘云对于回家却没有喜意，她私下抹着泪对宝玉说：“便是老太太想不起来，你也时常提点着，打发人接我去。”

宝玉晓得如今的保龄侯是湘云的二叔，那边府里似是情况不大好，云妹妹才这个年纪，每日里都要做活到三更，过得颇是辛苦。　　于是他拍拍胸脯应了：“妹妹放心，我一定给老祖宗说，每年都接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