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寒风,李易裹着外衣出了甘慈家。 脸上的泪痕已经擦去,他的头脑此时无比清醒。 他抬头望天,看着那片古今如一的月,李易握紧了拳头。 “既然上天让我来到这个世界,让我重活一世,那我又岂能碌碌而无为?”
“我不仅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也要给她,一个交代!”
“总有一天,我要让臭豆腐成为家喻户晓的美食,我要把臭豆腐连锁店开遍整个大宋!”
“我要把上辈子没有解决的遗憾,在这里,完成!”
深深吸了几口凉风,李易目光如炬,他要迅速解决这桩麻烦的案子,跳出这复杂的尔虞我诈,然后——开启第一家臭豆腐店铺! …… 李易的家住在南城,甘慈的家住在西城,李易一路行也匆匆,半个小时就回去了。 此时已有二更天,最是古人熟睡时,然而,李易到家的时候,却见屋里还有一盏微弱的油灯亮着。 李易的脚步声惊了屋内的人,屋内传来微弱沙哑的声音:“是易儿,易儿回来了吗?”
李易一愣,这才想起他这辈子不是孤单一人,家里还有一位老母! 李易连忙上前,在屋外停住:“母亲,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屋门“吱呀”地艰难打开,一位须发皆白、满面皱纹的老妇人满是忧色地看着李易:“易儿,你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咳咳,咳咳。”
说了没两句话,老妇人便剧烈咳嗽起来。 李易见老妇人衣着单薄,恐其被凉风所侵,连忙扶着她进入屋子:“母亲,我是应本县县尉所托,为他做事去了。”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中闪过疑惑,她担忧说道:“县尉?儿啊,你莫不是做什么坏事,被捉了?”
一提到县尉,老妇人下意识就想着,李易是做坏事被县尉捉去了。 李易哭笑不得:“母亲,何出此言?你难道不相信自己的儿吗?”
老妇人顿了顿,叹了口气:“我就是太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李易:“……” 前身虽然不读书不看报,又吃零食又睡觉,但也不至于作奸犯科当坏人啊…… 老妇人忽然握住了李易的手,沉声说道:“儿啊,这一个月,你变了好多啊!以前你好逸恶劳,疏懒成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个大姑娘一样。 娘知道,慈母多败儿,你会那般,和娘的纵容脱不开干系。只是……汝父早死,娘一粗鄙妇人,不似孟母教子成龙,娘只希望你平平安安普普通通度过一生,你能得过且过的,娘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儿啊,你近来怎么会完全变了个样子呢!没日没夜地搞什么臭、臭豆腐,还破了什么‘无头案’,甚至现在还和县尉有了联系! 娘不懂你到底在做什么大事,娘只愿你回到一个月之前,做个懒人。儿啊,你能不能不要再牵扯那些大人物了?娘,真的不想失去你……” 李易微微一笑,对此早有対论:“母亲这话说得未免太过夸张。儿就是发觉之前蹉跎了太多岁月,才想要立志做出一番事业。 那样一来,上可供养母亲,下能养育妻子,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母亲何必担忧?难道儿有志向了,母亲反而会不开心吗?”
老妇人咳了几下,满面忧色:“儿啊,娘既不需要你做什么大事,也不需要你光宗耀祖,你就普普通通的不好吗?”
李易摇摇头,他李易既然来到这个世界,注定不可能再庸庸碌碌了。 老妇人见李易吃了秤砣铁了心,她咬了咬牙,颤颤巍巍走向床边一侧,在床板下取出了一只老旧的木盒。 老妇人朝向李易,缓缓打开木盒,木盒瞬间闪烁起宝光,里面竟是一串精巧至极的佛宝手链! 所谓佛宝,指的便是金、银、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这七宝,而以此为饰的这条佛宝手链,更是价值连城。 “娘,这是……”李易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好几下,才确认没有看错。 真的是一串华光璀璨的宝贝手链! 即使不懂鉴宝的李易,也知道这串手链一定有极高的价值。 自己这便宜老母,怎么会有此等宝物? 老妇人轻声道:“孩子……你幼时不懂事,总是问娘询问你爹,娘却始终不曾告诉过关于你父亲的故事……现在你也大了,娘是时候告诉你了。 其实,你的父亲是南方唐国的一位大商贾,平日里乐善好施,乡里素称其为善人。可是即便家财富裕如他,又能如何?他得罪了权贵,一夜之间,害得满门抄斩。还好他经商多年,有些不为人知的人脉,这才侥幸让你我蒙混苟活。 因为仓皇逃离,娘没有带上许多财物,所以逃到这举目无亲的平棘县才会过得这般贫苦……这些年为了抚养你,娘把能当的财物基本都当掉了。唯有这串手链,是你父于娘的定情之物,娘准备等到死了,再交托给你,让你好好生活…… 这手串中的七宝,你可以分开去当,每一宝都可以让你过得富裕。 所以,娘不希望你有大志,不希望你重蹈你父旧辙,更不希望你和任何权贵有一丝一毫的牵扯!娘只希望,你能做个富贵闲人。 答应娘好吗?你若答应娘,这串手链娘便立即交给你,你想换些银钱过上好日子,还是找个好人家娶未好妻子,娘都随你。”
老母深切的目光,宝物散发出的华光,让李易不无动摇。 谁不想出生就是富二代?谁不想靠着父辈余荫享乐?谁不想躺平就有钱赚? 可是…… 自己才刚立志,岂有反悔之理? 欺骗别人的,是小人;欺骗自己的,却是懦夫! 连郑炳都知道“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难道自己还不如郑炳一匹夫? 李易既不愿意做欺骗老母的小人,也不愿意做欺骗自己的懦夫,他将木盒合上,推还给老母,郑重说道:“母亲,您的苦心,儿已省得。只是…… 儿毕竟不再年幼,不甘心做一凡夫!这宝物,既是您与父亲的定情之物,儿更不可做不孝之事将其当掉,万望您将其收好! 儿既生为男儿,便誓要做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说封妻荫子,也是要用自己的双手让妻与子衣食无忧的。”
说完这些话后,李易的心绪豁然开朗,他扶着老母回床,温声道:“天已这般晚了,母亲还是早早就寝吧,您的身体本就不好,还是要多加休养。”
说罢,不待李母再说,李易便吹熄油灯,退出了屋子。 黑暗里,李母静坐良久,不知不觉中,满是皱纹的脸默默流下两行清泪,她既欣慰又难过:老爷,易儿他很有傲气,不愧是你的孩子…… 他既有如此志向,奴本不该阻拦。 只是……奴与他母子一场,又答应了小姐让他做个闲人,岂能坐视他自蹈死路? 奴劝不了他,却不能不劝……他既已成年,不如为他选个好人家成家,或许…… 有了妻子后,他会消停一些…… …… 一夜安眠,第二日一早,李易没有打扰老母,便起身去了衙门。 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便宜老妈已经在谋划着为他找个老婆了。 衙门里,李易看到了顶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楚平,不由好奇起来:“你这是……被食铁兽附身了?”
楚平面色憔悴:“没……没……就是熬夜和妖精斗法,损失了一些精元而已。”
原来…… 李易看着,哭笑不得:“好你个楚平,我在外面受苦受累地查案,你倒好,直接沉溺在温柔乡里了。”
楚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只要你解决此案,我答应你的那间店铺顷刻奉上!”
说罢,楚平又不要脸地贴上来:“好兄弟,怎么样?案情可有进展?县尉可是只给了我们三天时间。”
原来你也知道只有三天?? 李易没好气地说道:“事情有不小的进展了,但是有件事性质比较严重,我要亲见县尉禀告。”
“好,我这就带你去请示县尉大人。”
进入内衙,李易劝赵县尉屏退左右后,呈上了那份写有“毁之一旦,皆由疏忽之心”的绢帛,并告诉了一些他的发现。 不过,李易并没有透露风恹儿与成顾之间的关系。 一来,他不知风恹儿底细,不想县尉打草惊蛇;二来,这件事有可能与风恹儿无关,因为成顾可能表面上是风恹儿手下的倒卖商人,实则是某个势力的细作,而风恹儿对此并不知情。 所以,如果风恹儿因为自己的妄言而遭受无妄之灾,李易良心难安。 赵县尉听完李易叙述后,面色大变:“若此人当真是敌国细作,就是祸事了!”
李易却笑道:“县尉大人何出此言?有明察世事的县尉大人,机敏地揪出了敌国细作,这怎么会是祸事呢?朝廷必加褒奖!”
赵县尉想想也是,遂大喜地牵着李易的手说道:“李小兄弟真是本官福将啊!你一来,就帮本官揪出了胡作非为的刁南,如今又为本官立下大功!你说吧,要让本官如何回报?”
一提起刁南,李易心中不免生怒,有了想让赵县尉帮忙收拾掉他的想法。不过片刻之后,李易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因为赵县尉的人情很难得到,不能被轻易浪费在刁南匹夫身上,对付刁南那样的跳梁小丑,他有的是办法。 李易沉思片刻,决定让赵县尉先欠下自己这个人情,于是他说道:“县尉大人,此事并非我一人之功。若非甘慈甘姑娘仵作技艺超群,能从死者尸体中发现这绢帛,我等未必能立功呢。”
赵县尉斟酌片刻,缓缓点头:“那好吧,楚平,你去请那位甘姑娘来衙门任职吧。以后衙门里的仵作,就由她担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