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咯咯哒!”
李易倒提着一只活鸡从楼上一跃而下,鸡毛飘落,宛若仙子下凡洒的花。不过相比之下,李易这个“鸡毛仙子”未免显得过于狼狈。 “阿慈,阿慈?快出来吧,回家了。”
李易小声喊道。 “阿慈?”
听到李易声音的甘慈缓缓抬头,待彻底看清是李易后,她猛地跳出,飞也似地扑进了李易的怀里,险些把李易撞一个大跟头。 李易被这么冒失的甘慈吓了一跳,要不是胸前的触感太过真实,他几乎以为自己抱错了人。 他右手提着鸡,左手轻抚着甘慈的后背,哭笑不得:“就这一会儿不见,瞧你吓的。”
甘慈把李易抱得紧紧,好似如果不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一样。 感受着胸口的湿润,李易还在玩笑着的神情一肃:“对不起,原来你有这么怕黑啊,以后我再也不会抛下你了。”
甘慈晃了晃头,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瘪着唇:“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甘慈的柳叶眉弯成了个“八”字,两只耳朵耷拉着,小嘴向下瘪着,五官向内挤着,活脱脱一个受气包的样子。 她这小委屈的表情实在太过可爱,一下就把李易逗乐了:“不至于,不至于,咱们同伙作案,我哪能把你留在这儿,嘿嘿嘿。”
甘慈摇了摇头,她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很重要,便正了正容,快速说道:“我不是怕黑,是刚才,在你离开之后,我又听到一个脚步声……” 听完甘慈的描述,李易被重重吓了一跳,他连呼道:“多亏上天保佑,好在你没有出来。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我真是万死难赎其罪!”
“你没事就好了。”
那一刻甘慈倒真没害怕自己的安危,只是担心李易是否出事了,现在想来,她也觉得怕极了。 感受着李易身体的温度,甘慈的心神渐渐稳定:“对了,我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他的个子不高,背有些弯,比你矮上一头;他的头发很凌乱,没有束发;他还有些跛,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像是个乞丐。”
“驼背蓬发,一瘸一拐……”听到甘慈描述起那人的形貌特征,李易忽得想起今天赶往妙玉阁时,险些把自己撞倒的那个行色匆匆的乞丐。 难道是……他? 或许也有巧合吧,也许那个乞丐今晚来妙玉阁和他一样,是为了偷吃的…… 毕竟,目前证据直指薛琮,他难辞其咎。 李易听甘慈还敢偷看那人,心里不由后怕,倘若那样的流浪汉发现貌美如花的甘慈,说不定还真的会对她做些什么恐怖的事。 他拍了拍甘慈的肩膀,严肃道:“阿慈,如果不幸再遇到这种事情,答应我,不要冒一丝一毫的险,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虽然你提供的信息很有价值,但是再有价值的信息都不会比你更加珍贵,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即使案子能破,对我而言也不再有意义了。”
李易也有些遗憾,如果自己不那么急着上楼,或许就能正面见到那人,说不定会对案件的进展有什么贡献。 “喔。”
甘慈低下了头,虽然李易的语气有些许斥责的意味,但她听出了其中的关怀,心里暖暖的。 “咯咯哒!”
“嗨呀!”
突然一声鸡鸣打破了甘慈的自我陶醉,她哆嗦着惊呼一声,从李易身上跳开,她这才注意到李易右手中还提着一只鸡。 “啊,这是?”
甘慈捂着嘴唇,吃惊问道。 李易有些尴尬:“这不是……里面的厨房上锁了吗……” “那你……” “这不是吉人自有天相嘛……回来的路上,我看到这家伙大晚上不睡觉,就顺手摸了来。”
李易煞有其事地说道,“所以说,熬夜死得早,绝对不是虚言。”
甘慈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是通晓医术的,熬夜对身体不好这种事情她也了解一二。 她之所以发愣,是好奇起了另一件事:“妙玉阁,怎么还养鸡?”
李易听到这话就有些呵呵了,妙玉阁本身就是个大型养姬场,有只鸡,很奇怪吗?很奇怪吗?很合理好伐! 甘慈又愣了一会儿,忽然瞪大了眼睛:“诶?那你这不就算偷……” “咳咳!怎么说话呢?”
李易轻轻摁了下甘慈光亮的脑门,“你情我愿的事,怎么叫偷呢?我问过这只鸡了,它说它愿意跟我走。鸡兄,你说呢?”
说罢,李易晃了晃手中的鸡,又引得那只鸡“咯咯”直叫。 “你瞧?我说的没错吧。”
李易得意一笑。 甘慈捂着头,对孩子气的李易无力吐槽,小声道:“这样,不太好吧。”
李易板正了身子:“有什么不好?我们饿了,该吃东西对不对?”
甘慈点了点头:“对。”
“这只鸡熬夜,死得早,没毛病吧?”
“没毛病……” “所以,我们呐,仗义一下,送它走上一程;它呐,也仗义一下,填饱我们的肚子,这岂不是个双赢局面?”
甘慈:“……” “可我总感觉有什么不……” 李易无语道:“那我还回去?”
甘慈一喜,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这样比较好的。”
李易伸了个懒腰:“那一会儿,那个杀人凶手回来了,你怎么办?”
甘慈听得吓了一哆嗦,拉住了李易的袖子:“明天……明天再还好不好?”
李易呵呵一笑:“明天还,怎么对妙玉阁里的人交代?”
甘慈有些为难,要是那样的话,妙玉阁之人万一告了李易偷窃之罪,那可怎么办? “就……就说是我偷的好了。”
甘慈可不想李易受到惩罚,偷窃之罪可是要挨板子的! 李易一怔,看着梗着脖子毅然决然的甘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阿慈,你真的太有趣了。”
“可,我们不能做坏事的呀。你、你不要做坏事好不好?”
李易拉着她的手向外走:“好啦好啦,不闹了,我付过钱的。”
“付钱?”
李易道:“我留了一两银子,不会亏了他们的。”
“啊,一两银子?”
甘慈止住脚步,眉头变成了“八”字,又是那副受气包的表情。 李易察觉到她更委屈了,不禁问道:“又怎么了?”
甘慈小声道:“一只鸡最贵不过一百五十文,好亏哦。”
李易:“……” 李易扶了扶脑袋,叹气道:“那你说怎么办?”
甘慈摇了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李易手上的那只鸡,她没了办法:“下次,你不要任性了好不好。”
“好。”
李易敷衍道。 甘慈伸出了小指,认真道:“你、你和我拉钩。”
李易哭笑不得,又轻摁了下甘慈的脑门,没好气道:“好!”
见李易乖乖勾了自己的小指,甘慈一手捂着头,笑逐颜开:“一言为定哦。”
“好,异言为腚。”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四更天了。 拉着甘慈去厨房的路上,李易偷瞄了甘慈屋里的云昭昭一眼。那妮子已经不打拳了,踢开了被子睡得五仰八叉的,嘴角处还有一条晶莹的哈喇子…… “这活宝给谁娶回家,不膈应啊。”
李易骂了一句,苦笑着摇了摇头。 进入厨房,将那只公鸡放在案板上,李易提起刀,然后就站着不动了。 甘慈取来碗筷,见他举刀静立,不由疑惑问道:“怎么了?”
“孟子曰:君子远庖厨。”
李易缓缓放下刀,郑重地问向甘慈,“阿慈……你会做鸡吗?”
甘慈:“……” 将袖子折上去,甘慈去拿李易手中的刀:“我来吧。”
李易奇怪道:“你行吗……啊!”
他话还没有说完,甘慈一手扶着公鸡,另一手举起刀来就干净利落地把鸡头剁了下来,随后取了一只空碗放鸡血。 她的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看着那公鸡犹在抽搐着,李易的嘴角也抽了抽,他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向甘慈竖起了大拇指。 见李易一副惊骇神情,甘慈小声说道:“其实,我也怕的。自小跟着爹爹学习验尸的时候,就很怕。”
李易好奇道:“那你后来怎么克服的?”
他可是知道,甘慈是连死人都敢解剖的狠人。 相比起自己,别说解剖,自己连杀鸡都得盘算半天。 甘慈取来一旁的柴禾坐锅烧起热水,她平静道:“后来,爹爹让我养了一窝小兔子。”
李易缓缓点头:“你靠着小兔子慰藉心灵吗?”
“不是。”
甘慈转过头来,微笑说道,“兔子养大了后,爹爹让我一只一只剖了。”
李易:“……” 这个爹,是个狼灭。 “当时你肯定哭得很厉害吧。”
李易叹了口气。 甘慈点点头:“是的,哭了好久,还生了场大病。”
“再后来呢?”
“再后来……”甘慈抿了抿唇,似在回味,“再后来就释然了呀,因为麻辣兔头真的很好吃。”
李易:“……” 你也是个狼灭。 李易想象着一个受气包小姑娘抱着兔头一边悲伤的哭着,一边不停的啃着,忍不住笑出声:“你现在会这么善良,实在是让我有些难以想象。”
水很快烧开,甘慈去取来烫着鸡毛,无奈笑道:“都是没办法。爹爹说,有些事情虽然不情愿,但是总得需要有人去做。 如果是在一个家里,你不做,我也不做,那么我们都会饿死。 往大了说,如果是在一个国家里,你不做,我也不做,那么敌人打来我们都会被杀死。”
“高境界!”
李易由衷赞道,“你以为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甘慈愣住,缓缓重复道:“你以为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她如水的眸子闪了闪,直勾勾盯着李易:“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喜欢你……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