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擎看着张宁模样,也不知道她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当初多次套话,甚至用玄学看相忽悠,也没能将张角的遗言套出来。 而这一次,她选择了原地自爆。 刘擎默不作声,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张宁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擤了擤鼻子道:“阿父遗言有两件事,一件关于战事,一件关于我。”
“阿父临终前已告知于你,黄巾军身后有士族身影,他用这个秘密换了我的命,其实阿父还知道一点,那就是黄巾起义之策应,正是羌胡与鲜卑,南匈奴亦有参与其中。”
“只是张角没有坚持到约定的时间。”
刘擎淡淡道。 其实这一点,并不难猜,羌胡、鲜卑、南匈奴和乌桓相继叛乱攻汉,默契十足。 特别是五原太守王智叛汉,让刘擎意识到大汉已经失去基本盘了 直接打开阴山大关,放鲜卑大军入关,策反南匈奴杀羌渠单于叛汉,其中太多蹊跷了。 而因为刘擎横空出世,“兵贵神速”,迅速转战各地,平定黄巾,致使黄巾提前被平定,还没撑到约定的时候。 于是羌凉北宫伯玉和李文侯趁着黄巾末期提前反叛,鲜卑魁头兄弟也设下声东击西暗度“阴山”之计,须卜骨都侯率领南匈奴反叛,牵一发而动全身。 “然后呢?”
刘擎毫无波动的问了一句,这些都是明牌啊,就算没有他们没有事先联络,只要他们有反心,这些事必然会接踵而来。 这其中,张纯张举兄弟和乌桓丘力居就是一个例子。 “原本北宫伯玉反叛时间定于秋收之后的,届时外族大军可以劫掠为给养,你前去雁门之时,便告诉我鲜卑入侵之事,我便知晓外族必然提前行动了。”
“于是你带黄巾力士逃走,与白波黄巾汇合,意图再度举事?”
刘擎猜测道,这很合理不是么。 张宁闻言先是一愣。 刘擎话锋一转,接着道:“然后你中途所见,深有感悟,觉得在我治下,方有安宁之生活,于是迷途知返,放过傅燮,是也不是?”
嗯?张宁一听,前面似乎还对,后面半句是何含义? 她确实想过再度起事,那也是张角给她的选择之一,但她放过傅燮,是因为已经决定,放弃举事,选择刘擎。 张宁连忙摇了摇头,打算先将第二件事说予刘擎听。 “阿父说的第二件事,便是黄天之道,阿父给了我三个选择,第一,放弃黄天,选择做一寻常女子,第二,奉行黄天,再度举事,第三,以……”张宁突然变得吱吱唔唔,好似有口难言。 “第三什么?”
张宁贝齿一咬,直接开口道:“阿父言说黄天气运已为你所夺,故黄巾军遇你一败涂地,我若继续信奉黄天,便奉你为主。”
刘擎皮笑肉不笑,张角这是输多了怪迷信,心态都输光了,还非要给自己台阶下。 黄巾背后,充斥着名利,也是实打实的权谋斗争,既是君臣的,亦是中央与地方的,黄巾军不过是他人手中刀刃,自然是成王败寇。 偏偏就张角自己信以为真,觉得可以改变世界。 “第三点,奉我为主,安享太平,岂不美哉?”
刘擎摊着双手,学着某司徒道。 “我,我正是选择了第三点,才选择离开,我知外族目标乃是河东郡,所以我率黄巾力士来到河东,以拒外敌,遇到白波军,只是偶然。”
原来如此! 刘擎似乎摸清事件脉络了。 张角的遗言秘密,不过是出于私心给女儿选择的三条路,而行动的契机,便是外族联合攻汉之时。 得知真相的刘擎,也是唏嘘,这不过是一个父亲对女子最后的爱,临死前,将选择未来道路的权力交给了她自己。 张角虽败,黄巾群龙无首,但人数依然众多,什么白波,黑山,青州黄巾三十万,若圣女将军再出,主持局面,无疑又是一场大战,而此时的朝廷,已经被外族联军折腾的精疲力竭,若无刘擎,本就是紧绷的局面,无法再抽出任何力量来对付。 这是一个选择。 而另一个选择,就是反面了,张宁率黄巾力士共守东郡,这无疑是一场洗白之战,也是张宁选择的路。 不过意外总是很多的,比如鲜卑与南匈奴联军还未大举渡河,便后院起火,南匈奴不得不离开,鲜卑也因孤立不得不撤兵。 而张宁遇到了蛰伏白波谷的白波黄巾,于是又将他们收拢了起来,恰恰这个时候,遇见了从冀州奔赴河东支援的傅燮,张宁还以“公子”的名义,放其离开。 “你为何将自己弄成这般狼狈?”
刘擎看这她随意飘散的青丝,已快及腰。 “请罪。”
“得得得!”
刘擎不耐烦道,“外族之危已解,无需你多操心,你既离开了,便自由了!”
当初对我爱理不理,一副无欲无求的清冷道姑模样,现在来跪求我的宽恕了,没门!我可不信你们的黄天太平。 刘擎虽承认张宁有不俗的姿色与气质,不过三国缺美人吗? 你不是我的菜,因为我已经有“蔡”了。 说完,刘擎便勒转马头,向军阵中行去,边行边道:“河东郡非我所辖,我亦有言在先,庇护与你,此次权当没看见吧,不过你若拦我,我便杀过去!”
张宁丝毫不怀疑他会这般做,所以她解除武器,脱去盔胄,来向刘擎请罪。 “等等!”
张宁喊道。 “白波谷黄巾八万,愿降公子!请公子妥善安置!”
“什么?八万?”
“正是,随着流民加入,而且还在增多……” 刘擎战马兜了一小圈,又兜回张宁身旁,收起了方才脸上的不耐烦,转成笑脸。 “你刚说什么?”
“黄巾军还在增多。”
“不是,上一句。”
“白波谷黄巾八万,愿降公子!请公子……” “准了!”
刘擎迫不及待道,“走,回吧!”
然后朝军阵行去。 张宁怔怔的望着刘擎,好似非常奇怪,为什么刘擎公子突然变脸了? 回到行伍之间,郭嘉见刘擎面带笑容,便迎上来。 “主公可是又成了好事?”
郭嘉道。 “天大的好事!”
郭嘉贼头贼脑的看看了后跟默默跟上的张宁,长发飘飘然,有几分凄苦之感,忍不住咂嘴:“啧啧,如此烈女,亦被主公降服,可见与外族一战之后,主公愈加威武霸气!”
“嗯?奉孝误会了,她率白波黄巾投降与我,足足有八万!”
刘擎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道。 “八万!如此一来,雁门与常山人口,可得到进一步充实,劳力与兵力,亦能增加不少,恭喜主公再得一美!”
“嗯!嗯?”
刘擎看了看不正经的郭嘉,“休要胡言,再过数日,便回常山见夫人了,这平白无故,已经多了一个鲜卑公主了。”
说着,刘擎不动声色的瞥了瞥骞萦。 郭嘉笑道:“主公此言差矣,与公主通婚乃是为国事操劳,主母必能理解的。”
咳咳,刘擎咳了两声,看着来到身旁的张宁,轻声道:“那便带路吧,见见。”
一行人往山谷中去,汾河水流平缓,白波谷中有不少土地可以耕种,可能因为战事,开垦出来的地上并无人管理。 “奉孝,你以为此地如何?”
刘擎问道。 “确实乃藏兵佳地,难怪能容下八万人,可惜山谷过于宽了,不易设伏,围堵倒是可以。”
郭嘉四处张望,笑着分析道。 刘擎突然眉头一挑,围堵? 这个张宁,不会是把我骗进去杀的吧! 毕竟有八万啊!而自己只有三千。 …… 刘擎入白波谷时,美阳战事大获全胜的消息也传到了雒阳。 何进、袁隗,张让赵忠等人,皆收到了急报,很快,刘宏召集朝议的诏令也紧随而来了。 这一次,刘宏离开了西园,回到了皇宫之中朝议。 何进收到消息,向着朝殿走去,脸上笑容连连,河东郡大捷的喜悦还未被冲淡呢,这羌凉败逃的好消息又接踵而至。 袁隗也十分高兴,因为董卓给他回信了。 不仅言说了美阳战局的胜利,还说了自己领兵急占夏阳,以三千大汉精锐死死挡住鲜卑五万大军的攻击,终于招致鲜卑大军进退两难,未有翻山逃亡。 再加上郿县一战,董卓就往这郿县一坐,几乎就是坐在了美阳之战的功劳薄上,不仅羌军派出的很多小股部队被董卓消灭,拿了第一批战功,而随后往郿县逃亡的一波波兵马,皆撞到了董卓怀中,杀的,擒的,降的,不知其数。 虽然董卓未言明,但措辞已经很是夸张了。 说明董卓吃下了不少,西凉本就是汉羌胡杂居,虽然羌凉叛乱是几个大部,但那里人从来不仇汉,甚至阿阳、冀县这些守城战皆可知,为大汉而战的羌人亦不在少数。 不管如何,袁隗相信,董卓必能成为袁氏助力! 何进与袁隗对视一眼,皮笑肉不笑,还十分客气的谦让。 “太傅!”
“大将军请!”
“老人家请!”
何进换了称呼,令袁隗气得,心中暗暗骂着,屠猪贩肉之辈,懂什么治国理政。 百官上殿后,刘宏在张让赵忠陪同下慢步而来。 一名小黄门在宣读着美阳之战的胜利,朝下诸臣不少人都没有细听,因为他们早得到了消息,所以心情不错的闲聊着。 刘宏也未加理会。 宣读完毕,刘宏开门见山道:“今日朝议,便是要重重的封赏有功之臣,司空张温,总领军事,功不可没,朕遥封其为太尉,领全国军务!原太尉邓盛,转任司空!”
刘宏一出口就抛出一个大消息,张温可未回朝啊,刘宏竟然封了个不在朝中的太尉,至于邓盛,三公之位换来换去其实还算正常,毕竟上面已经到顶了。 根据军报,此战举功第一者,乃是董仲颖,众卿以为该作何封赏? 何进上前,道:“陛下,臣以为此战郿县乃决胜之地,董仲颖能以此为据,截断羌敌退路,不如便封其为郿县侯。”
什么!县侯! 朝堂顿时喧哗起来,什么时候县侯这么不值钱了,说封就封,前些日子不是刚封了一个刘擎么。 袁隗面色阴沉,看着何进:屠猪贩肉之辈,竟然要以举功之恩来拉拢袁氏故吏董卓,太可气了! 可偏偏自己不方便出口,若是被董卓知道了自己阻止,岂不是令关系恶化。 何进何尝不知道袁隗心思,他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袁隗,揪了揪胡子。 “陛下,董卓乃是戴罪之身,不宜直接封侯!亦不宜重赏。”
黄琬一句话,直接否了,别说亭候乡侯了,侯都没有。 何进盯着老家伙,十分不悦。 袁隗别提多高兴了。 “黄司徒,如此大功,若不封赏,岂不寒了将士之心!”
何进继续争取道,上一回董卓犯罪,何进至少求了情,甚至何进自作多情觉得自己救了董卓,殊不知董卓没有执行刑罚,是因为张角兄弟的首级加急提前送到了雒阳。 袁隗一笑,小小把戏,他上前道:“陛下,臣以为大将军所言极是,若不封赏,岂不寒了将士之心,董将军英勇杀敌,陛下何不命其趁胜追击,一举收复凉州!”
“太傅此言有理,不过进兵指令,另做商议,有功需赏,董将军现为河东太守并破虏将军,该如何升迁?”
百官开动着脑筋,何进与袁隗不怀好意的对视一眼,不知为何,两人有同一中感觉,外族战事结束,好似他们的战事要来了。 何进目视圣上,见张让与赵忠凑近刘宏,不知道嘀嘀咕咕些什么。 难道他们也在向陛下建议如何封赏董卓? 何进是知道的,董卓是十常侍举荐的,虽然讨伐黄巾失利了,但至少让他进入了全力中心。 董卓原来是河东太守,只能算半个京官,但对于权力圈,还是差了很远一截的。 如今他是袁隗故吏,袁隗又牛皮糖般的贴上自己,瓜分自己的举功之恩,显然就是无赖。 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无赖一点呢? 可与袁隗一比,十常侍显然更加可恶,那西园军蹇硕如今风头已经压了他一头了,中军势力落与人后,地方不能再失去了! 何进一咬牙,朗声道:“陛下,并州本就民生凋敝,此次又被战火荼毒,且南匈奴多有残余,应派一大将之才坐镇,陛下有心立牧,臣请立董卓为并州牧!”
何进一言出,袁隗愣了愣:好你个何进,这是得不到要毁掉的意思,若董卓被捧到如此高位,还受袁氏控制么! 张让与赵忠听了何进之言,竟然对视一阵窃笑,显然,何进之言,正中他们下怀。 他们可不管董卓封什么官,他们如今最头疼的是同样立了大功的武州侯刘擎。 若是并州立牧,那区区太守刘擎还有翻身之地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