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擎在荥阳一待就是数日,这期间,派出不少人马前去各县察看民生,果不其然,大部分县里,情况和刘擎来时一路所见类似。 最令刘擎难以接受的是,驻扎在虎牢关的董卓军,开始有大规模的劫掠百姓的事发生。 这表明董卓军粮草已经告急,而虎牢关以西被孙坚控制,远在京兆河东的粮草,也无法输送到虎牢,近处的雒阳,如今也失去了,而且牛辅带出的粮草,在战乱中丢得七七八八,回到虎牢关时,几乎就是平白无故又多了几千张嘴。 牛辅逃回虎牢关时,所率兵马仅剩五千人。 短短两月不到,五万变五千,在打败仗这件事上,牛辅还是强过袁绍的。 荥阳县令尹忠前来向刘擎复命。 “大王,城北要道上的粥铺,已搭建完成,城东的棚户,也在陆续完成,荥阳已做好接受流民准备,只不过……”尹忠似有难言之隐。 “只不过县府库房之中,已无存粮,是也不是?”
“大王明鉴,并非下官贪赃,府库粮草,已尽数被大将军收缴。”
显然董卓也早先便料到粮草问题,前去虎牢的时候,便将沿途乡县的粮库都扫荡一空。 “此事本王知道,粮食的事,本王负责,不过本王的粮食……你懂的。”
“是是是,下官定当严于律己,告诫下属。”
尹忠连忙道。 郭嘉走到刘擎身旁,似有担心,“主公,董卓军已开始劫掠百姓,可见粮草即将告罄,万一真的粮尽,后果不堪设想。”
刘擎想了想,“或许未必,聚各县粮草,应该能撑一时,西凉军历来有劫掠的习惯,这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寻常之事。”
毕竟董卓坐镇雒阳,雒阳城中都免不得时常被西凉军劫掠。 这是刘擎对董卓最为诟病的地方,军队是散养的,勇猛是勇猛,不过太野蛮了。 “主公言之有理,故而主公想要入主雒阳,西凉军断不能留。”
郭嘉直言道。 “可董卓于本王,并无二心啊。”
刘擎心中认可郭嘉的看法,但一言定十万西凉军生死,未免有些草率。 “西凉军不服管束,劫掠成性,与主公善待百姓之基本方针有悖,主公未到司隶,便罢了,若来了司隶,而不同样奉行善待之策,岂不是落人口实,因小失大。”
看刘擎沉默,郭嘉又道:“主公,正好借助此次良机,我料董军粮草必定不足,若董卓向主公借粮草,主公万万不可答应。”
面对郭嘉给的意见,刘擎却毫无烦恼,因为本王压根无粮可借啊。 熬点粥接济一下流民,或许省省就能省出来,而董卓是那可是十万大军,加上军马,每日需要消耗的粮草,是一个天文数字,就算刘擎想借,也真拿不出来。 毕竟去年一冬,几乎将全部存粮都贡献给了百万青州黄巾,自己一直都过着紧巴巴的,等他们能自给自足,还要等今秋呢。 “奉孝多虑了,本王无粮可借,梁国之战的粮草,还多亏了糜氏相助呢!”
“主公如此说,嘉有数了!”
郭嘉笑笑,退去了。 …… 虎牢关,董军大寨。 董卓听完诸将的汇报,不由得沉下脸来。 “这都几日了,还没有收集足够的粮草,若是粮草不足,如何收复雒阳!”
几名将军都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李儒上前两步,对董卓道:“主公,冬日过后,寻常百姓家中已无余粮,将士们自然无法收集够,不如换一下目标,比如各地豪强,士族,皆颇有家世,不如,从他们那下手。”
董卓眉头一皱,“可他们都是支持咱的啊,咱已经从他们那抽取不少了。”
“主公此言差异,他们既然支持主公,自当竭尽所能,倾其所有,他日主公重回雒阳,再奉还便可!”
李儒话锋一转,“若此战输在粮草不足之上,雒阳不保,还谈何支持呢?”
“对呀,咱到时候还给他们不就成了!”
董卓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当即下令:“你们都听到了吗?速速备齐粮草,再与孙坚决一死战!”
“喏!”
众将回应一声,各自带兵离去。 三日后,已经开始有人陆续回营,皆拖着一辆辆粮草,满载而归。 不久后,刘擎也收到了这个消息,没想到董卓竟然会走出这一步,对豪强士族动刀,这是自断根基啊,毕竟董卓不是像刘擎一样走人民路线的。 而董卓的纵容,则使虎牢关以东的河南境内大小豪强士族,皆如履薄冰,深怕大难临头。 司隶再度人心惶惶了起来,特别那些有一些家底的,成了西凉军的重点关注对象,甚至有不明所以的西凉军开始打荥阳的主意,只能说真的疯了,若是被董卓知道,他有部下去敲渤海王的竹杠,恐怕要活剥了他们。 很快,刘擎收到了董卓出兵的消息,估计是对豪强士族的盘剥,令其一波肥,打算马上出兵夺回雒阳。 另一个重磅消息是,袁术亲自领兵,到了雒阳。 万万没想到,袁绍被打压得龟缩在汝南,而他的弟弟袁术,却强势入驻雒阳,不得不说,这是十分大胆的举动。 也是十分愚蠢的举动。 袁术心中那点小九九,恐怕在袁绍立陈王的时候,已经不装了。 他的“家奴”都能立皇帝,他为什么不能立? 刘擎今日亲自去粥铺施粥,时不时对路过流民百姓嘘寒问暖一下,十分豪爽的告诉他们,有困难,就来找渤海王! 然后就着流民迷茫的眼神,告诉他们:本王就是! 可谓大出风头,渤海王的名字,很快便在流民之中传开,于是又有人拿出了刘擎的各种陈年传奇,开始口口相传。 “渤海王一人之力击败张角兄弟,一战斩杀黄巾三十万!”
“渤海王扫荡匈奴和鲜卑,匈奴和鲜卑的小孩听到渤海王的名字,晚上都不敢哭!”
“渤海王驾临青州时,百万黄巾俯首请降,渤海王当即拿出军粮,接济他们!”
等等云云…… “哪里有战乱,哪里就有渤海王,哪里有饥饿,渤海王总能带着粮食在那里!”
刘擎自己听着都觉得有些羞耻了。 郭嘉叹道:“有人名声每况愈下,有人美名渐渐家喻户晓。”
郭嘉说的,自然就是董卓和刘擎。 …… 雒阳朝堂之上,停下数日的早朝,突然开了,抱病多日的王允,竟然也来了,而且容光焕发,红光满面。 显然,“病”已经养好了。 另一位与王允并肩而立的,正是一身戎装的袁术。 朝中一部分官员,是董卓党羽,还有一部分,已经被王允拉拢,但最多的,还是骑墙派,他们总是最看得清楚形式,又最看不懂形式,谁在雒阳说了算,他们便依附谁。 王允原本身为董卓最青睐的重臣,如今向大家介绍一番袁术,其目的,不言自明。 王允要更换立场了。 看着王允夸夸其谈,杨彪闭口不言,曹嵩也默然无语,任其作为。 各大小官员也悉数噤声。 蔡邕和荀爽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在他看来,董卓生性残暴,或有不逊,但为官本身,并没有逾矩的事发生,绝非那倒行逆施,与雒阳分庭相抗的袁绍可比,那不过是枉顾宗庙的叛贼而已。 王允一听,目光在蔡邕身上停了停,接着道:“董卓本性不改,在河南烧杀抢掠,如今已举大军向雒阳杀来,孙将军,可有陛下下落?”
众官纷纷望向孙坚。 “牛辅兵分两路离开雒阳,末将部下截到牛辅时,双方发生激战,不过却并未见到天子,或许牛辅贼人,还用了别的手段,悄悄送走了陛下。”
孙坚道。 朱儁也道:“正道之上击败数支牛辅军,皆未碰见陛下车驾,会不会陛下依然藏在雒阳?”
“绝无可能!”
王允否定道,“我的人亲眼看见牛辅从皇宫接走了陛下。”
“那陛下何故会突然消失呢?”
袁术问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王司徒以为该当如何?”
王允被这么一问,倒也有一丝顾虑,袁术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有意扶植新帝? “且先加派人手,寻寻看吧!”
王允道。 袁术面无表情的看了王允一眼,又问道:“董卓大兵兵临城下,王司徒可有退敌之策?”
王允当即一阵心悸,好你个袁公路,第一次上朝,便给我一个下马威。 袁术这么问,不就是想说:谁能挡住董卓呢?谁能挡,谁说了算。 “退兵之计,当仰仗袁将军。”
说完,王允上前两步,朗声道:“诸位大臣,为今之计,老夫斗胆推举袁术袁公路给骠骑将军,孙坚孙文台为左将军,朱儁朱公伟为右将军,再加封韩遂为使羌中郎将,由诸位将军联手抗敌。”
朝堂安静了十数息,良久,杨彪率先表态:“既是权宜之计,便赞同吧!”
杨彪一开口,便有数名大臣连着赞同,显然是杨氏一派的。 很快赞同之声云集,最后敲定。 蔡邕犹豫再三,还是上前一步道:“王司徒,雒阳遭此变故,下官听闻,董卓对其十分忌惮,不如急招渤海王入雒阳主持大局,或可解此危困之局。”
袁术突然大笑:“哈哈哈,蔡大夫,你的好女婿,此刻正在豫州与我兄鏖战呢,如何救雒阳?”
蔡邕对袁术此话颇为鄙夷,首先是兄弟不睦,其次还有幸灾乐祸的成份。 蔡邕脸色不好,一旁的荀爽连忙扯了扯的他袖子。 蔡邕心知对这些事实在插不上嘴,无奈回道:“下官只是建言。”
“军国大事,岂是尔等乐师能妄议的!”
袁术毫不刘擎的讥讽道,虽然他与袁绍兄弟不睦,但与渤海王,那是有仇。 朝散,百官自散。 蔡邕给了荀爽一个眼色,两人打算约着聊聊。 袁术虽然封了个临时的官,却十分嚣张的直接闯入原先董旻的,最最原先皇甫嵩的大宅中去,将宅人下人悉数驱逐。 孙坚面色如常的离去,回府,直到踏入府门,关上大门那一刻,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孙策当即迎了上来,“父亲!”
见到儿子,孙坚脸上凝重散去大半,笑着回应:“今日练得如何?”
“嘿嘿,与吴舅交战,可一刻钟不落败。”
孙坚揉了揉孙策脑袋,笑道:“吴舅让着你的!”
“不信你来试试!”
孙策不服气道。 孙坚却没这个心思,“为父还要要务在身,下次吧,你自己练,勿要懈怠!”
说完,孙坚给了一旁陪练的吴景一眼,示意他跟他入屋。 “文台,为何朝议之后,心事重重的?”
吴景问。 “不知为何,今日我看朝堂各人,皆十分怪异,先说那弘农杨氏,历来和袁氏不对付,今日却带头同意加封袁术为骠骑将军,杨彪与董卓,不是盟友吗?”
“有没有可能,是私下达成什么协议了?那几家人都心思深沉,你该知道的。”
吴景道。 孙坚摆摆手,表示不知,看样子,私下和袁术联络的,是王允才对。 “文台,话说回来,那东西,呢真打算留着?”
孙坚一阵恍惚,回道:“自然不能留着,只不过眼下情形,我不知该交给谁,我一直担心的事是袁公未必会轻易放我们南下,而留在雒阳,面对董卓十万大军,我心中很没数。”
“十万。”
吴景也念叨了一声,他突发奇想的说了一句:“公台,能不能以此物,让袁公做个保证,放你离开雒阳,回去做长沙太守?如此一来,也无愧于与牛辅一战死伤的弟兄。”
孙坚眼前一亮,摸了摸胡茬,“或许,此计可行!”
孙坚警惕的张望一番,又凑近了吴景,问道:“可知德谋何时归队?”
“应该就这几日了!”
吴景道。 “好!等德谋一到,我便去与袁公说道说道,以传国玉玺,以及一并天子物件,与之交易!想必董卓也不可能就这几日便杀到雒阳。”
孙坚表情轻松了些,笑着拍了拍吴景肩膀,道:“与牛辅一战,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幸好此物没被朱公伟所得!”
吴景嘿嘿一笑,“运气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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