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是棠棠的叔伯，为村里的大事忙一早上了，棠棠请你们吃个冰糕咋了？都别这么客气，赶紧吃吧。”

村里人被林禄一句话说的心里极舒服。　　嘴角的弧度都快咧到后脑勺。　　咬了口冰糕，只觉得又甜又凉，浑身都舒坦了。　　“这冰糕又甜又香。”

“谢谢棠棠了。”

“俺们真是来着了！”

……　　村里的小娃缩在自己的爹身边，小脸满是喜意，小声说着话。　　“爹，棠棠姐也给俺们买了，冰糕可好吃了。”

“爹，县里真好玩儿，俺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到时候端铁饭碗，给你和我娘买肉吃……”　　村里人热闹地说着话，李建材和栓子朝林棠走来。　　“棠棠，我听栓子说了那事，劳烦你惦记这小子。”

李建材拍了下侄子的肩膀，目光感激。　　他今早才知道，林家让栓子天天到县里送菜的事。　　知道这事，心里复杂得不像话。　　建钢没了，留下弟妹和几个孩子。　　栓子是长子，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压力大的不行。　　纯靠种地过活，日子过的真苦。　　这要是能有个稳定的收入，可是天大的好事。　　林棠笑着说道：“栓子哥太客气了，也是巧了。栓子哥好好干，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在她眼里，村里人朴实能干、善良实诚，值得过好日子。　　自打没了亲爹，和林青木一般大的栓子成熟稳重了很多。　　再加上他下死力上工、挣公分，整个人又黑又瘦，眼睛却漆黑明亮，里面盛满光。　　“嗯嗯，我会的。”

栓子认真地点头。　　纠结了好半天，才把那声谢说出来，“……谢谢棠棠。”

农家小子总是不好意思说那些在他看来有些肉麻的话。　　林棠摇摇头，“不用谢，每天都要背那么多菜往县里跑，这活不轻松呢……”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口中传出一声暴喝。　　“……臭小子，爱交不交，不交滚，今天没号了……”　　被吼的是一对衣衫褴褛的姐弟。　　姐姐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都是汗，满脸自尊受创的难堪。　　弟弟个子瘦瘦小小的，皮肤粗糙，满眼不服气地倔强。　　男孩子攥着拳头，气愤道：“凭啥人家就有号，俺们就没了？你这是瞧不起人。”

工作人员忙了一早上，正是烦躁的时候，对这种小屁孩更没什么耐心。　　胳膊一伸，狠狠推开他。　　“滚！老子说没就是没有，别tm在这里逼逼……”　　小少年被掀翻，差点儿栽到盛满粮食的背篓上。　　气得脸色通红。　　恨不得捡起石头砸在这人狗脸上。　　眼神恨恨地瞪着男人的背影。　　他姐姐眼泪掉下来了，朝着他的背打了几下，恨铁不成钢地哭道：“……俺让你乱说话，今天要是交不了粮，咱们就得背回去。　　两个小时的路呢，背回去明天一大早又得赶路。　　早知道你会得罪人，俺就不带你了……”　　姑娘眼泪吧嗒吧嗒掉，哭得眼睛都肿了，满脸的绝望。　　周围送粮的农民眼睁睁看着，却不敢说一句公道话。　　粮站的人牛气啊。　　他们要是敢开口，人家就能不收粮，这害的是他们自己。　　人人自危的情况下，谁敢吱声呢？　　可怜这两个小娃娃了。　　林棠望见这一幕，心里很不舒服。　　粮站的工作人员端着铁饭碗，吃着公家粮。　　靠的不就是普通老百姓吗？　　现在对勤劳淳朴的孩子恶语相向，真是令人厌恶。　　林禄眉心皱成小山包，无奈道：“唉！还是小娃娃呢，这要是自家的孩子，把人能心疼死。”

“呸，粮站这群孙子一个个大腿比腰粗，势大着哩，说啥就是啥，没人敢管，也没人敢跟他们作对，只能忍一忍。”

李建材吐了一口唾沫，对这些人的做派很是鄙夷。　　林棠眼神一闪，好奇道：“建材叔，你知道这些人借的是谁的势吗？”

李建材身体一僵。　　小心地看了看周围。　　声音压得极低。　　比了个一，往上顶了两下。　　“咱全县的，上面那一位，懂吧？”

李建材这话说完，明显感觉周围的空气好似压缩了一瞬间。　　一股森冷的凉气袭卷而来。　　让人浑身发凉。　　嘶……　　“怎么突然这么冷！天要凉下来了？”

李建材手搓着胳膊，小声嘟囔一句。　　要是降温也行，能下一场雨的话更好。　　林棠闻言，瞬间敛去周身的冷意。　　那一位？　　呵呵。　　这难道就是冤家路窄吗？　　不愧是那家人啊，做事一如既往的霸道。　　想着，林棠抬步朝姐弟俩走去。　　“擦擦汗吧！”

她递过去两张纸巾，轻声道。　　两兄妹埋着头，身上写满了无措。　　孤零零的好像被雨淋湿的小鸡仔。　　瘦巴巴的小姑娘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林棠那张白净好看的脸微微一愣。　　“……谢，谢谢。”

她哑着声音回道。　　年少时，自尊心尤其强，面对自身的贫穷、丑陋、土气……常常会陷入到一种自卑到尘土里的情绪。　　对于这个送粮的姑娘而言，就是如此。　　尴尬又自卑。　　恨不得挖一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姐弟俩沉默了片刻，把纸巾接过去，胡乱擦着脸，再次道了声谢。　　“……谢谢。”

林棠好声好气地安慰道：“没事的，别担心。”

不远处。　　林禄又给那个还算好说话的工作人员递了一支烟，说了两句好话，那人点了点头。　　“把粮食搬过来吧！”

粮站工作人员淡淡说。　　狼狈不堪的姐弟俩眼睛骤亮，半蹲下身就想背起粮食。　　他们拿来的粮食并不多，姐姐背了一袋，弟弟背了一背篓。　　见两个小孩儿瘦弱得风一吹就能倒的样子，双山大队的社员忙上前，替他们把粮食搬了过去。　　看着粮站的人把收据给了他们才作罢。　　出门在外，能帮一把是一把。　　谁知道以后自家的孩子会不会遇到这种情况哩……　　“行了，把票据拿好，赶紧回去吧！”

林禄感慨道。　　都不容易！　　办好正事，那对姐弟脸上的愁苦渐渐消失，精神看着都好了不少。　　“……谢谢叔，好人一身平安。”

说完，两姐弟对双山大队的众人鞠了个躬，就离开了。　　双山大队的人跟着出了粮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