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公社领导来考察，林青山成了全县养猪的技术员。　　吴春花不敢找林家的茬，就把帐记在了王大牛的身上。　　在她心里，要不是王大牛这个憨傻的把话题往林青山身上引，林家也不会又多个出息的。　　这几天，吴春花看王大牛那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动不动就找事情，把家里搞得那叫一个乌烟瘴气。　　王大牛知道她性子，也不多计较。　　吴春花让晚上睡在门口，他就睡在门口，吴春花说不让他吃饭，他就不吃饭。　　然而，就是这，还是不能让女人满意。　　闻到隔壁李秀丽家的肉味，王金宝叫喊着要吃肉，吴春花心里的炮火瞬间点炸了。　　“吃肉吃肉吃肉，谁不想吃肉？要吃肉去找你爹去，老喊俺干啥？俺是能给你们变出来肉？”

骂着人，她狠狠地放下碗。　　碗底磕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吓得王金宝都不敢闹了。　　王招娣早习惯了她娘的脾气，沉默不语地吃着饭。　　“……家里不是还有野猪肉吗？明天做了吧。”

王大牛默了默，突然说道。　　他说的野猪肉是上回大队分的。　　家里条件不好的，早把肉用盐存起来了。　　王家就是这样做的。　　听到王大牛的话，吴春花眼中掠过一道心虚。　　随后板着脸，理直气壮地说道：　　“吃什么吃，明天把肉吃了，以后咋办？”

其实那肉早就被她拿到娘家去了。　　王大牛抬头看向吴春花，把她看的心虚不已。　　跟这个女人生活十几年，她是个什么性子，他哪有不知道的？　　吴春花心里越心虚，嗓门儿就越大。　　“看杀看？没有就是没有！”

看一天都没有。　　王大牛心里说不出的疲累，扒拉完饭，出了破旧的灶房。　　他一句不满的话都没说，然而此时无声胜有声。　　吴春花只觉得自己被王大牛使脸子了，脸黑成了木炭。　　冲着王大牛的背影，不满地撒泼。　　“你走，出了这个门，就别回来了！”

王大牛脚顿了一瞬，下一秒头也不回地冲进雨幕。　　他对吴春花的畏惧并没减少，只是心里到底憋了一口气，耗掉了他的全部耐心。　　男人狠起心来，只在一瞬间。　　吴春花没想到王大牛真出了家门，有些反应不过来。　　被气的脑门儿发热。　　在看到边上吃的正欢的王招娣，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　　把王招娣的头都打偏了。　　“吃吃吃，你是猪变的吗？猪圈里的猪都没你能吃？　　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嫁给王大牛那个废物，生下你这么个倒霉鬼！”

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收拾了饭菜，不让赔钱货再吃了。　　王招娣才吃几口，肚子空着呢。　　她看一眼弟弟碗里的鸡蛋，咽了下口水。　　满脸祈求地看着吴春花。　　“娘，俺没吃饱，能给俺留半个窝窝头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吴春花正一肚子气，自然没有好脸色。　　“吃什么吃，下雨了又不用上工，躺着就不饿了。”

说完，嫌弃地瞥向王招娣。　　“就你长这副黑山猪的样子，吃再多的好东西都是白瞎！”

“你要是有李秀丽她闺女半分优秀，顿顿吃肉都成。”

“可是你看看你，没啥本事也就算了，下地挣工分你也挣不到几个，简直跟废物没差了！”

一开口就把王招娣损到地缝里。　　那鄙夷的眼神伤人于无形。　　王金宝美滋滋地吃完最后一口鸡蛋，拍拍手，哈哈笑道：“黑山猪，黑山猪，王招娣是黑山猪。”

王招娣瞪他。　　“王金宝，你咋说话呢？”

她气道。　　王金宝翻了个白眼，扮了个气人的鬼脸。　　“俺爱咋说话就咋说话，气死你，略略略……”　　王招娣没得饭吃也就算了，还差点儿被气的一口老血喷出来。　　“娘，你看金宝……”　　“金宝说的也没错！”

吴春花烦躁地打断她，“赶紧收拾锅台去，别整天生事。”

王金宝用拇指顶着鼻子，又做了个扶鼻子的动作。　　“告状没用，气死你这个黑山猪！！”

王招娣气的直吸气。　　然后去灶房了。　　王金宝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一闪，凑到吴春花身边。　　“娘，你要是不高兴，咱们去俺姥家吧。”

吴春花身体一顿，问道：“去你姥家干嘛？”

前些日子不是刚去过吗。　　王金宝见她问东问西的，马上不耐烦了。　　“你去不去，要是不去就算了……”他气呼呼地说道。　　“你这孩子，你别急啊！”

吴春花连忙安抚。　　想了想，她说道：“去你姥家也行，但这会儿雨这么大，路上危险，等天晴了俺带你去。”

王金宝不愿意。　　他还惦记着表哥说的鱼汤呢。　　“俺就不！要去就早点儿去，等啥子等，路上雨就停了……”王金宝见有门儿，摇着吴春花的胳膊撒娇。　　眼睛紧紧盯着她。　　好似一旦吴春花不同意，他就要赖在地上一样。　　吴春花一向拿儿子没办法。　　心里担心路上不安全，嘴上却还是同意了。　　“想去就去吧，你去拿袋子，等下就走。”

她说道。　　吴春花说的袋子是戴在头上防雨的肥料袋子。　　“好嘞。”

吴金宝应了一声，美滋滋地去找袋子了。　　这时候灶房没什么油水，收拾锅台那叫一个快，用布擦一擦就行了。　　王招娣正想出灶房，跟吴春花差点儿撞了个满怀。　　“死丫头，你赶着去投胎啊！”

吴春花被吓了一跳，口中发出一声暴喝。　　王招娣也被吓到了，手却老实地扶住她娘。　　“……俺，俺把锅台收拾干净了。”

她低眉顺眼地小声道。　　吴春花不领情，烦躁地扫开她。　　“收拾干净就收拾干净了，咋，要给你颁个奖状啊？”

“不不不，不用。”

王招娣赶紧说道。　　奖状有啥用？　　烧火都燃不着。　　还不如给她半个窝窝头。　　吴春花不知道她的想法，烦躁地说道：“不用就赶紧滚回房去，俺要跟金宝去你姥家了，这两天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进了灶房，把放了米面的柜子锁住。　　“啊？”

王招娣傻眼，诺诺地问，“你和金宝去俺姥家，那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