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解释了原因。　　“卖好几个月了，现在不好卖了吧。　　纸包不住火，短时间还行，时间长了，早晚会被人发现。　　你是端铁饭碗的，要是被人举报就因小失大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方家的人应该不会丧心病狂往外说。　　就怕有心人盯上！　　方小云有些舍不得。　　又想着棠棠说的有道理，就点了点头。　　“好，我听你的，虽然感觉挺可惜。”

供销社的黄大喜一直盯着她呢，可别真翻车了。　　她这段时间挣了不少，心满意足了。　　林棠见好友见好就收，微微一笑。　　然后转移了话题。　　“你吃饭了吗？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吃了。”

想到家里的情况，方小云心里说不出的憋屈，就不好意思地说道：“……棠棠，我今天能住在你这里吗？”

林棠怔了下，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不怕你妈到处找你吗？”

离家出走不可取吧……　　方小云面露苦笑。　　“不会。”

她妈不会找她的。　　那年因为上初中的事，她跟她妈闹，差点儿难过的跳河，在桥底呆了一晚，她妈都愣是没找过她。　　那时她就知道了，她妈不在乎她。　　甚至在她妈眼里，娘家的侄子都比她重要。　　林棠发觉好友身上蔓延开一种深沉的悲伤。　　她拍了拍方小云的肩膀。　　安慰道：“那你留下吧，想住几天住几天。”

方小云脸色缓和。　　还红肿的眼睛出现一抹温暖的笑意。　　“几天还不至于，我就住一晚，明天我爸就回来了。”

她爸回来，她妈就不敢厉害她了。　　林棠：“都行。”

一切如方小云所想，从晚上到天亮，方家没有一个人来找过。　　林棠叹气。　　要是真的有心，不会找不到。　　上班前，林棠对方小云说道：“要是在家里待的不高兴，就来找我。　　我这里还有房间，你哪怕一直住着都没事。”

方小云心口热乎乎的，暖的不像话。　　“我知道，谢谢。”

难受的时候，有人安慰，舒服好多了。　　林棠目送方小云进了供销社，刚想往棉纺织厂走去。　　正巧碰到一个妇女用挑担挑着两筐豆子从供销社出来，面容愁苦。　　女人身侧跟着一个衣着破旧满是补丁的黑小子。　　黑小子想到刚在玻璃橱柜前看到的各种花花绿绿的糖，咽了咽口水。　　见妇人不开心，强压下那股馋意。　　“娘，你别不高兴了，豆子换不出去，咱们回家自己磨豆腐吃。”

女人看自家孩子这么懂事，心里越发苦涩。　　本来还想着把豆子换出去，给娃买几颗糖块。　　谁知道人家供销社不收了。　　唉！　　自家套种了那么多黄豆呢，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总不能都吃了吧。　　林棠刚好听到少年的话。　　想到大队正巧缺黄豆，走过去问道：“婶子，我听你说，你要出黄豆？你想用什么换？”

妇人脸色一变，谨慎地左右看看。　　见没人注意这边，才送了一口气。　　“……是要出，同志，你想要吗？”

她放下肩头的扁担，小声问道。　　说话时，紧张地四处观望着，生怕看见警察。　　林棠一眼就看出了妇女在小心什么，笑道：　　“婶子不必紧张。　　我们大队开了酱厂，我是替我们大队问的，跟个人没关系，跟投机倒把更没关系。　　成的话也是公对公，不会有事的。”

大队第二批新出的酱，还差不少原材料呢。　　这位婶子刚好想换豆子，这不是刚刚好么？！　　“你说的大队是双山大队？”

妇女突然激动地问道。　　林棠毫不意外大队打出了名声，点了点头，说道：“嗯！婶子也听过我们大队？”

女人顿时一脸羡慕。　　“现在谁还没听过双山大队的名头啊！　　你们大队出了个养猪技术员，还搞出来了一个给村里人送钱的酱厂，这谁不知道，谁不羡慕？”

不看看眼前这位双山大队的女同志都一身新衣，比城里人都洋气吗？　　这位女同志一定是在酱厂上班吧！　　伙食肯定很好，不然也不会长成这样白嫩好看的样子。　　林棠笑了笑，心里骄傲。　　“全靠大队干部共同努力。”

夸了句尽职尽责的大队干部，林棠问起正事，“婶子，你家有多少豆子？”

女人听说是酱厂要用，生怕不够，直接说了家里所有的黄豆斤数。　　“俺这里有一百斤，家里还有一百五十斤，你们能全吃下不？”

林棠心说，一百五十斤算什么，再多个零都不怕。　　“能，这不算多。”

酱厂用起来很快就没了。　　女人神情一喜。　　沧桑的脸上溢满淳朴的笑容。　　想到村里同样存下不少黄豆的相亲，女人犹豫了片刻，小心道：“你说不算多，那要还有呢？”

村里大家伙都不容易。　　哪怕知道自己得寸进尺了，她还是想再问问。　　林棠：“……有多少要多少。”

“你知道我们大队在哪里吧？　　你过去直接找大队长，就说是林棠让你过去的，会有人接收你的豆子的。”

她一说大伯就明白意思了。　　妇人得了准话，浑身放松下来。　　愉快地应了一声。　　招呼了儿子，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很快远去。　　妇人听了林棠的话，挑着豆子到双山大队找上林福，事情出乎意外的顺利。　　一斤黄豆三分钱。　　短短半小时，双山大队的社员称重，给钱。　　最后，女人拿了几张大团结离开了。　　此时再看女人，跟在供销社门口的人相比，已是两个状态。　　前者低迷绝望，后者容光焕发。　　女人把钱装好，挑着空扁担，带着儿子回家去了。　　笑容满面，高兴得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黑小子看着娘收了不少钱，也乐得咧嘴笑着。　　“娘，咱们有钱了！”

小少年脸色黑瘦，眸中都是光。　　女人满脸慈爱地说道：“是啊，有钱了。　　有这些钱你就可以念书了，高兴不？”

再换了家里剩下的豆子，日子就能好过一些了。　　黑小子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娘，你说……你说让俺念书？”

他也能读书吗？！　　女人用粗糙的手掌揉了揉儿子的发顶，心疼道：　　“嗯，娘和你爹会好好干活，争取让俺娃也能念起书，长大以后坐办公室。”

说到最后，她眼底都是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