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许斯年本就紧闭的双眼,本是不可视物的状态,却莫名的发现自己可以看到一些东西的存在。 只是异常的模糊,无法清晰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只是耳旁刮起的强烈罡风,呼啸的声音,已经在身体表面上穿过皮肤的凌迟感却又是如此的真实。 好奇心驱使之下的他,想要睁开双眼看看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状态,只是这个念头刚刚涌现而出,他也有心想要控制着自己的眼睑睁开,但是到了此刻,他蓦然发现自己现在竟然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皮! 心底意识到这件事的许斯年,立刻就又开始操控着身体的其他部分,呼吸、心跳、四肢百骸,只是任凭他费劲百般方式,却也是徒劳无功。 而意识体所传来的失重感,已经皮肤变层被风卷凌迟而过的触感,令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漂浮在汹涌风暴下深海里的一叶扁舟,去留不由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得知自己无法掌控此刻自己身体状态的许斯年,知情识趣的放弃了争夺身体掌控权的想法。 而且他自己现在也明白这不是自己的身体的掌控权丢失了,而是事态的发展,或者更应该说是黎清秋的能力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其能力的强悍与诡异,已经不再拘泥于外在,而是可以直指灵魂本心! 就算他没有主动的控制,但他的一言一行,就足以影响到意识体! 这种能力令许斯年不禁为止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而在许斯年彻底放弃了掌控权之后,后面的事情却是更加的简单,几乎是水到渠成一般就进行了下来。 只是许斯年在这其中所承受到的压力与痛苦,不足与外人道也。 许斯年身体体表承受着罡风刮骨一般的冲刷,失重的意识体不停在的无边无际的虚无中飘飘荡荡、摇摇晃晃,始终无法着落。 时间很慢,又似乎很快。 只是因为没有时间单位的度量与比对,许斯年也不清楚这种情况具体持续了多久。 他只知道在某一刻,体表处的罡风蓦然消失。 下一刻,失重的灵魂也再次回归到了正常的状态。 而在这无尽的虚无中,他感受到了清凉的清风微微拂过他的脸颊,像是柳叶蜿蜒,簌簌而下。 鼻子有些痒,有些麻。 许斯年感觉有点不太舒服,他皱了皱眉毛。 紧接着,便睁开了双眼。 天很蓝,有大片大片的白云汇聚成一团一团的形状在空中漂浮着。 温暖而明亮的太阳高悬天上,阳光洒下来,落在树林间,光影斑驳而错落。 鸡鸣狗吠声间或响起,惊起大片的鸟群从树梢枝头飞起,叽叽喳喳的落在另一片树梢。 空气里是雨后冲刷后的淡淡清新,闻起来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哪儿? 许斯年睁着澄澈而懵然的大眼睛,打量着这陌生的环境。 下一刻,耳边响起的声音令他回过神来。 “小兔崽子,挺会享福的啊!”
“呼哧呼哧的睡了一路,临了临了,到地方了,醒过来了……” 男人粗犷的声音宛如惊雷一般在许斯年的耳边炸响。 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许斯年,被男人的声音震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刚想开口问问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许斯年,还没等开口,便感到腹中一阵饥饿感骤然袭来,他刚想压下去这股感觉,等晚会儿找机会再填饱肚子的时候,身体的本能反应告诉他,他控制不了! “哇!”
一声尖锐的嚎哭声突然从他的嘴巴里传出来。 猝不及防之下,许斯年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个声音?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好像是一个小婴儿吧?! 不会吧不会吧! 不是说让我好好看看以前的那些幸存者前辈所经历的事情是什么样子的嘛,难道不应该是直接把画面和信息直接投射到我的脑海里嘛?! 怎么现在还让我亲身经历了啊喂! 你这身临其境的方式,未免也太身临其境了吧! 而就在许斯年神游天外的时候,男人赶忙手忙脚乱的开始哄起了孩子。 只是看他哄孩子的方式,能明显的看出来,这个男人并不太擅长这样的事情。 而这个时候,旁边有个女声响了起来, “行了行了,毛手毛脚的,带孩子都不会带,把孩子给我。”
男人讪讪的笑了笑,虽然有些不舍,但却还是把孩子递了过去。 女人把孩子接了过来以后,不满的瞪了一眼男人,然后才解释着说道,“估计是饿了,这睡了一路了都,应该是饿了。”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把孩子抱到胸前,撩起了衣襟。 “哇——” “吧唧吧唧——” 哭泣声渐渐停止,孩子喝到了奶水以后,果然不在哭了。 男人见状有些别扭的把脑袋扭到了一旁,目光警惕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女人瞪了男人一眼,心里对他此刻的做法颇为嗤之以鼻,又不是没见过,吃都吃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眼下搁这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呢!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女人的脑海里一闪而逝,紧接着她的目光就又落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看着孩子肥嘟嘟的小脸蛋,用力吮吸奶水的可爱模样,女人心都快要化了,眼神温柔的想要滴出水来。 而许斯年此刻却尴尬的无地自容。 小孩子的所有反应他都能感知到,但是他却控制不了婴儿求生的本能。 于是接下来就出现了很奇妙的一幕画面,小孩子在女人的怀里乖乖的喝奶,但是那双澄澈明亮的大眼睛就有些躲闪。 一直都在留意着自己孩子的女人,是最快发现这一幕异常画面的。 “当家的,你快来。”
女人喊道。 “怎么了?啥事啊?”
男人随口回了一句后,慢慢悠悠的向这边走来。 “你快点,快点!”
女人有些着急的催促着。 “怎么了?”
男人神色一凛,快速沉步而来。 而还没男人走到身前,女人便用一只手托住了孩子,另一只手拉着男人的胳膊,着急忙慌的把男人往自己的身前拽。 男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拉了一个趔趄,脑子还有些懵,“咋了这是?出啥事了?”
“当家的,你快看,你快看!”
女人说道。 “看啥啊?”
男人的目光在孩子身上一扫而过,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而孩子口中正吃着奶呢,这让他在晴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光明正大的一览全貌,他属实是有点心里别扭。 女人很快就发现了男人的目光不对,有些愠怒的喊道,“不是看我的胸!你看孩子!孩子!”
“孩子?”
男人后知后觉的看过去,这才发现孩子的目光不太对劲啊。 不是都说婴儿的眼神干净、单纯、清澈的嘛?怎么自己家小孩的目光流露出一丝尴尬的感觉?! 而许斯年也终于在两个人的疑惑目光中,反应了过来,只是身为一个成年人的他,在面临这种令人尴尬的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最正常的。 思来想去之下,别无他法。 许斯年最终选择了自暴自弃,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事到临头走一步看一步,爱咋咋地。 虽然这个婴儿的本能反应,许斯年无法控制,但眼下之计,也只能先这样了,待日后再寻他法。 许斯年在心中默默地告诉自己,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片刻后,洗脑成功的许斯年,开始魂游天外,不在把注意力放在眼前之物上、 而表现在这个小婴儿的身上,就是无辜而懵懂的眼神,恰恰好完美附和情况,也算是一个歪打正着了。 在女人提醒了过后,男人的目光就一直都在这个小婴儿身上,但是因为许斯年的反应很快,小婴儿的奇怪目光也随之很快的就消失了,变成了正常的小孩子的样子。 男人疑惑的又看了两眼以后,以为自己刚刚眼花了。 “怎么了?这不挺正常的嘛?”
男人的一番话使得女人再一次看过去,却发现这个时候,小婴儿的目光已经变成了那幅天真无邪的模样。 “吧唧吧唧——” 小婴儿努力喝奶的声音使得女人也疑惑了起来,难道是自己精神太紧绷了,以导致自己眼花了,看见什么都觉得奇怪?! 旋即女人摇了摇头不做他想,感受着自己孩子吸奶的力道,尽管会有些疼,但还是不自觉的溢出了些幸福的笑意。 只要自己家孩子没事情,那就万事大吉。 而没多久,小婴儿终于吃饱了,被女人抱在怀里,安安静静的趴着,一动不动,只要大眼睛咕噜噜的乱转。 女人把衣襟放下来,低头看着自己家孩子这幅安静乖巧的模样,越看越喜欢,越喜欢越看。 但是很快男人不合时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差不多了,我们该继续出发了。”
“嗯,好,听你的,当家的。”
女人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她所有的心神都在自己孩子身上。 男人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女人,目光随即又落在了自己孩子身上,眼神也变得柔和了下来。 下一刻,男人的目光收了回来,移向头顶的天空,看着日上三更的旭日,日头开始渐渐毒辣了起来。 “要快一点了,晌午之前得找个荫凉的地方休息一会儿。”
男人说道。 “嗯,好。”
女人随口敷衍说道。 男人也不在意,他一边看着天色,辨别着方向,一边貌似自言自语的说道,“要不然晌午的阳光太厉害了,我们俩还好,这个小兔崽子估计受不下来。”
“傍晚前,我们得从山里走出去,要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
女人听到这儿,才依依不舍的把目光从孩子身上抽离出来,她定定的看了一眼男人,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那我们就需要快点赶路了。”
男人随即沉默的点了点头,和女人对视了一眼后,两个人便开始闷头赶路。 崇山峻岭之间,满是砂石灌木,但两个人奔走之间,却又如履平地,许斯年被女人抱在怀里,完全感受不到一丁点的颠簸。 而随着男女二人从毫无遮掩的空旷山体间,蹿入茂密的山林间,刺眼的阳光终于从许斯年的眼前消失。 他躺在女人胸前的襁褓里,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散下来,光影斑驳,或明或暗。 尘埃在光束里起舞,簌簌作响的落叶声为之伴奏和鸣。 许斯年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些景象,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茂密植被,和山野风光! 他沉醉的痴迷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目光流连忘返,回味无穷。 此刻的他已经渐渐捋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他自己应该是在通过黎清秋的能力而进入了一段记忆里面,在这段记忆里面,他代替了记忆的原主人,去感受着栩栩如生、身临其境的一番人生。 只是这段人生路的时间,他不知道。 但可以推算得知肯定是新纪元之前的事情了,毕竟随着诡异侵犯的开始,全世界依次建立了各式高墙用以保护普通人类,而这番神奇的大自然的景观更是随着诡异种的出现,而渐渐被破坏殆尽。 到了新纪元的伊始,这些神奇的风景区里早就已经住满了各路牛鬼神蛇,而风土地貌更是只能在史书里一窥究竟。 而眼前的这些惟妙惟肖、仿佛切身体会到的景观,令许斯年十分的镇静。 原来新纪元的世界,是这么的美好! 而由此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先前那么多的幸存者新人在参加了黎清秋的培训以后会精神市场的事情。 在这种惟妙惟肖、身临其境的体验中,虽然知道这是一段记忆,是别人的人生,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还是代入其中。 那么反复的几段人生经过以后,本来的人生经历就薄得像纸一般了…… 许斯年想到这里,赶紧摇了摇头,不让自己细想下去。 他脑海里的疑问和不解,只在于,这段人生的开始,他已经知道了,但是这段人生的结束是在什么时候,他不清楚。 这种感觉,令他不太舒服。 好像自己会在某一个不知名的时刻,就会突然的死去! 濒死感,如附骨之疽一般,始终在他的脑海里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