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都是南方,但相比青羊山,白云寺更加偏向西南,本来只需数日的路程,王浮一路行道,走了三个多月,这才回到了青羊山。 青羊城外流民遍地,哭泣之声隐隐约约。 一个母亲已经饿的脱了相,怀中婴儿尚不足岁,同样饿的皮包骨头,连哭喊之声都极为微弱。 这母亲拼命去挤,却已经没有半点奶水了。 身旁一个男子,挣扎着起身,与女子说了一句,然后这才艰难的朝着城门方向挪去。 城外流民十数万,此等场景随处可见,不过是沧海一粟尔。 城门缓缓打开,上百辆驮着大木头的大车,缓缓驶出。 淡淡的粥水香味飘荡,无数流民挣扎起身,缓缓朝着城门方向集中。 最开始那名男子应该是读过些书,知道计算时辰,确实比这种人先快了一步。 人虽多,虽饿,但却没有引发什么大的混乱,都自发有序的缓缓排队。 没有长时间的磨合,显然是做不到这点的,这些流民待在城外的时间恐怕已经不短。 王浮来到施粥之地,只见里面粥水极稀,一碗粥中并没有多少米粒,最多也就是能维持人不死罢了。 王浮看了一眼,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多言,直往城中而去。 才刚到城门,就被两个披甲士卒挡住。 “这位道长,城中已不收人。”
王浮皱眉,没有多言。 “让谢然前来见贫道。”
两个士卒听得王浮直呼谢然大名,再仔细一看王浮气度,对比传说之后,心中一惊。 “您是青羊山的神仙?小的有眼无珠。”
王浮抬手止住要扇自己耳光的一个士卒,微微摇头,没有为难二人,跨步入了城。 才一入城,王浮便知道自己误会了弟子,只见整个街道城墙边上,已经躺满了人,城中之人虽然有那么一砖片瓦能够遮身,可际遇并不比城外之人好到哪里去。 王浮不忍去看,闭目来到县衙,只见谢然正在和几个官员忙碌的都没有注意到已经来到身旁的王浮。 “真有这般困难吗?”
听得身后温和的声音,谢然蓦然转身,果然那熟悉的身影已经立于身后。 “师父,您终于回来了。”
谢然惊喜不已,王浮一去四年,虽然心中认为师父定然天下无双,可四年没有半点音讯,要说没有丝毫担心,那是绝不可能的,如今看到这熟悉的身影怎不欣喜万分。 王浮也露出了一丝笑意,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城中接纳了多少人,怎会艰难至此?”
谢然本还有许多话要说,可听得王浮询问,也不由的叹息了一声道: “启禀师尊,我青羊城本也不是什么土地肥沃之地,托了师尊之福,没有妖魔作乱,加上地处商道,这才繁荣了起来。 可如今天下大乱,商路已经断了,没有商队的补充,城中金银不缺,可粮食却连本城百姓都难以供应,如今又有许多百姓逃到此处,如今城中粮食已经不足一月之用。 弟子已经请马叔带人前往他地买粮,不过这只能解一时之困,如今城里城外共有三十七万八千余人,一直单靠买粮,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王浮微微点头,青羊山平原并不多,其实并不适合筑城,更别提是如今青羊城这般常住人口接近十万的大城。 只是当初一来有王浮镇守妖魔不敢侵犯,又有马玄四处溜达,导致妖魔基本绝迹,这才让当初那个只有几千人的青羊镇慢慢发展了起来。 可如今天下大乱,青羊山如同世外桃源,百姓们虽然有些愚昧,可对生存也有着天生的直觉,故而全部聚集到了这青羊城。 青羊城以前粮食本就要靠外面补充,如今突然涌入了接近三十万人,谢然能让每个人都暂时活着,已经极为不容易了。 王浮微微沉思片刻,沉声道: “单靠买粮的确不是长久之计,种地的地方不够,那就搬山,腾出地方,数十万百姓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
谢然一惊,张目结舌道: “师父您说搬山?”
王浮微微点头道: “你先带人看看,计划一番,要搬那几座山,民生之事,为师不如你,待得计划好了,为师便施展神通,将山搬开。”
王浮从来如此,不会因为对面弟子而逞强,不懂便是不懂,承认自己的不足,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听得王浮将搬山说的如此淡然,谢然目瞪口呆,木然的点了点头。 王浮微微摇头不理会这个看着有些傻的弟子,转身出了县衙。 看着躺了一地的流民,王浮叹息一声,跨过一个饿的懒得动弹的少年,朝着谢府而去。 谢府门口,一个小儿虎头虎脑,抱着一个比他还要大些的木桶跌跌撞撞的从府中走了出来。 放下木桶,小儿擦了擦头上的汗渍,拿起木瓢敲了敲木桶,喊道: “开饭了,开饭了,快来...” 在谢府之外的流民,都是一些老弱妇孺,一个青壮都没有,听得小儿喊声,躺在地上的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缓缓挪动,集聚在谢府门口。 小儿开心的舀起一瓢稀粥,倒入一个妇人的破瓦罐之中,舀上一瓢总还要说上一句“姨姨...公公...对不起啊,米不多了,今天多放了点水。”
众人接过粥水之后,也总要说上一句“谢谢小菩萨。”
门内郭曹氏和陈卓默默的看着。 这小儿自然就是小平安郭泰了。 王浮远远的看着,直到小平安将桶中粥水放完,只剩桶中几颗米粒,被他小心的用指尖挑起,放在嘴中,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当人群散去之后,王浮也缓缓踏步而来,小平安出生之时王浮便已经离开了阳间,按理来说是不该认识王浮的,可是小平安抬头才看到王浮的第一眼,便放下木桶,有些迟疑的走上前,问道: “我是不是见过你,你身上的气味很亲切。”
王浮有些讶然,点了点头笑道: “见过。”
听得王浮说见过,小平安却越发迷糊道:“可我怎么记不得你了?”
王浮微微思索便已经知道缘由,倒不是小平安有什么宿慧,只是因为当初其母因为和小蝶等人待得太长,导致阴气入体,王浮曾经打入数道符箓为郭曹氏驱邪安胎。 小平安伴随着王浮的气息而生,看到王浮之后,自然也就亲近。 王浮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 “那时候你还小,自然是记不得了。”
“哦......” 此时陈卓和郭曹氏也自然看到了王浮,连忙快步而出,齐齐行礼。 “师尊。”
“真人。”
王浮微笑点头,抱起小平安边走边问道: “小平安,贫道收你做弟子好不好?”
被王浮抱在手中,小平安没有挣扎,只是好奇的看着王浮,听得王浮询问,小平安眼珠子乱转,问道: “你有何本事,敢大言教我?”
郭曹氏本来听得王浮要收小平安为弟子,那真是高兴的差点叫出声来,等看到儿子还敢问王浮有何本事之时,又气的想要找那小竹条,狠狠的抽他几下。 王浮倒是没有在意,掂了掂小家伙,笑道: “占星卜卦、风水看相、拳脚武艺、召神摄鬼..... 贫道本事太多,一时之间却是说不完,小平安想学什么?”
小平安靠在王浮胸口,想了一会才道: “我也不知道我要学什么,学什么本事才能让这些人不再挨饿呢?”
说着指向了府外,虽然大门已经关闭,但王浮却是知道,小平安说的是什么,心中很是欣喜。 “要让这一城百姓吃饱不难,难的是要让天下人吃饱,小平安怕不怕辛苦困难?”
“不怕...” 小家伙答应的斩钉截铁。 王浮笑着点头,高兴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此乃佳弟子。”
—————— 数日之后,不但谢然已经勘察地形,拿出了计划,去买粮食的马玄也回来了。 此时天下大乱,各地粮食都不富足,南方几个产粮的大州,都因为战乱和妖祸导致粮食大减,马玄转了一周,金银只花出去了不到一半。 谢然看着大半空荡荡的粮车,头疼欲裂,如今粮食严重不足,便是搬开几座大山,有了足够的耕地,但种子种下去却不会立刻长出来,接下的几个月要怎么熬? 王浮自然也是了解,仔细思索之后叫来众人。 “贫道先将几座山脉移开,粮食不要再控制,先让百姓吃饱,吃不饱连力气也没有,谈何开荒种地。”
谢然苦笑一声道: “师父,如果放开了吃,这点粮食最多能坚持不到两月,开荒种下种子,最少也要明年五月才能收获,如今到处都缺粮。这大半年根本熬不下去。”
王浮点头,叹息道: “百姓何辜,粮食为师会想办法,就这样定下吧。”
这么大的粮食缺口,谢然不知道王浮要如何处理,但出于对王浮一直以来的信任,谢然点头答应。 次日。 王浮命众人收集山脉灵机,准备封神之后,配合新创的移山填海神通,将附近几座山脉移开,腾出平原。 倒不是不封神便无法移山,这几座山脉虽然占地不小,但比起那些名山,却也算不得什么,神通初创之时,王浮便能凭此摇动黑山,如今道行更高神通更强,移走这几座山脉,并不算困难。 只是如此只用蛮力,容易伤到地脉,故而才要先封神之后,才开始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