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王府，觉得很气派。”

霍明意牵起她小手再没放开：“宫里你都常来常往，见了王府还会害怕？”

又叫她看穿心事。傅清宁含嗔瞟她一眼，再不理会她。“明仪姐姐？”

傅清宁眉目一沉。沈元策的声音不低，引得周遭人纷纷侧目而来。金陵城中都知道，明仪郡主倾国容色，才情横溢，说上一句冠绝京华也不算过分。美人溪诗会上“一战成名”，这蒙尘的明珠总算被世人看见，原本微弱的光芒，如今却成了熠熠生辉的明艳。可她毕竟是个小姑娘。今日到场谁家不是高门显赫，在这金陵城内，皆是一等门楣，余下诸家望尘莫及，自然不会来恭维她一个小丫头。陆氏好似也不把这个放在心上，横竖霍家还没正经八百设宴，现在带傅清宁出门也只是露个脸，四下里混个脸熟，若是人人都围在她身边，反倒显得她喧宾夺主。结果沈元策这么一嗓子，她立时成了目光聚集的中心。傅清宁无奈，她最不喜欢这样探究的目光。陆氏可能是怕小姑娘脸皮薄，看着快步走向傅清宁身边的沈元策，失笑摇头，同霍明意交代：“你们自己随意些也无妨，我先进去看看王妃，晚些时候再带你们去拜见。”

她说罢真丢下孩子们不管，身边围了三五个贵妇人，携手一道进了门去。华安县主，也在其中。霍云峥本要领了弟弟们跟上，可见徐嘉衍不动，低低叫了他一声：“嘉衍，在看什么？”

傅清宁回头看他，四目相对时，徐嘉衍先挪开了视线。他回应：“没什么，大哥走吧。”

于是小姑娘一撇嘴，情绪明显低落不少。沈元策已经至于她身前来，见了她似乎格外高兴：“我专程去问过母亲，母亲说陆夫人肯定有请帖，我就想陆夫人大约会带姐姐你一起来，竟这样巧，在府门口就遇上了。”

他似乎很喜欢红色。从上次的赤红劲装到今日的胭脂底八仙过海纹的长袍。别的小郎君穿红或阴柔或违和，偏他像为穿红而生的人。赤红热烈张扬，胭脂色沉稳华贵，诸般风采，皆是沈元策。傅清宁却无心欣赏，不着痕迹退了小半步：“是好巧，小侯爷不进府吗？今日男宾女客分席，你去的晚了，仔细席上要被罚酒的。”

沈元策对此很是无所谓：“我酒量好，三五个也灌不倒我，他们不敢来灌我酒。”

霍明意笑着叫他：“可是我要领表妹进去了，若不然诸家小娘子们按住我们要罚酒，我们酒量可没有小侯爷好。”

沈元策并非蠢笨之人。傅清宁那句话就已经是很生分的拉开距离，甚至是在催他赶紧走，并不想在升王府门前与他多说。他只当听不懂，敷衍过去。霍明意挑明了，他就没法装傻了。沈元策脸上明朗笑容淡下去一些：“从上次美人溪边，到今天升王府门前，我发现明仪姐姐你好似不太愿意与我多说话，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姐姐吗？还是热情过了头，吓着姐姐了？”

他神情黯然，十三岁的少年，没由来平添了委屈在眼角眉梢，叫人看着真想揉一揉他的发顶。霍明意心下也是咯噔一声。傅清宁经过上次之后，跟霍云沛打听过沈元策这人。飞扬明朗，热情似火，永远都是花团锦簇，似乎从出生起就没有学会什么是沉静如水。他生来就是这种性情，直爽也豪迈。不过从前倒也没有听说对谁家小娘子格外热情的。最多……他这年纪，跟着大家一起长大，也只能说是有比较能说得上话的，但亲近的是一个都没有。至于那声明仪姐姐――霍云沛说起这个的时候显然很激动。就连荣王与昭王府中几位小郡主，也没能得沈元策叫上一声姐姐。要说是身份有别，那秦月如总算能玩儿到一处又是一样身份的人了，可她亦不曾有这待遇。傅清宁是独一份儿的。现在想来，她还是心惊。或许并不是她多心。傅清宁蹲身朝他拜了拜：“小侯爷不曾得罪我，我也不会因小侯爷的热情而被吓到，只是今日到升王府赴宴，不好耽搁时辰，入席迟了不恭敬。而且……”她几不可见拢了下眉心：“你能不能不叫我姐姐？”

沈元策眉眼下垂，看起来垂头丧气：“可你的确比我年纪大，我叫声姐姐，不应当吗？”

这……好像也没说错。霍明意觉得在这儿纠结这种问题很离谱，就想再说他几句。沈元策却已经退了两步：“你们快进去吧，今日是我唐突了，平白耽搁了你们的时间，席上若有人拿这个说嘴，姐姐只管推到我身上，若是酒量不好，出门在外，可千万别吃酒。”

语气之中满是担忧，似真怕她一会儿被人抓着灌酒。霍明意看他萎顿下去的神色，心里跟猫爪子挠了一样不舒服。方才神采飞扬的少年，带着满腔热情而来，叫她们兜头泼了好几盆的冷水下去，整个人都蔫儿了……傅清宁抿唇，说了句什么话，果断的拉了霍明意，头也不回的进了王府大门去。只是人迈过门槛，心中似有不忍，到底回头看了一眼而已。也只是那一眼，沈元策又高兴起来，冲着她咧嘴笑起来，顿时又变回那个明媚夺目的沈小侯爷。她不敢再看，匆匆穿过影壁墙，往府内席面寻去。府门外沈元策望着消失的倩影，笑容一点点沉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