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到外院去找徐嘉衍。她刚出二门还没走出一箭之地,遇上从练武场回来的霍云奕。霍云奕一身风尘仆仆,不想是去跑马练武,倒像跟人抱做一团在土堆里滚了两圈儿似的。看见小姑娘一身精致便下意识退远了些:“这是要去哪里?”
身后倒带了丫头们,以为她是要出门,先皱了下眉:“身上的伤才养好,最好在家里多休养两天再出门。”
傅清宁笑说不是:“赵嬷嬷跟我说起母亲从前的许多事,我有点点小事情想麻烦嘉衍表哥替我办,是要去找他的。”
霍云奕哦了声:“怎么不去找大哥?”
“峥表哥好像不在家,我让碧霄去问过啦。”
她眸中一片坦荡,“我想让人回凤阳一趟,替我买几样东西,嘉衍表哥他少时在凤阳长大,会更了解一些。”
她主动解释,霍云奕也没继续追问。他虽更像个武将,心思却非武人心思。小表妹对谁更信任依赖,他还是能看出些门道的。跟他也亲近,最起码比三房那边好太多,但要说最信任,家里这些兄弟加起来大概也比不上徐嘉衍。大哥说是因为徐嘉衍跟着去的凤阳接她回来,她在高氏手上受了那么多委屈,徐嘉衍和裴子端替她出了不少头,她心生好感,愿意信赖,是正常的事儿。霍云奕就把路让开了:“那你去吧,路上不要跑,留神些,别摔了。”
傅清宁诶的应下来,却没有立时就走,反而关心了他几句:“奕表哥去练武场跟人打架了?”
“那不叫打架,是对阵比试,切磋论武。”
霍云奕耐心纠正她。她哦了声:“是你要留神些才对,弄得这一身尘土飞扬,二舅母见了会骂你的。”
霍云奕摇摇头:“怎么还管到表哥身上来了?快去吧。”
她这才蹲身一礼,领了碧霄她们往徐嘉衍的书房寻了过去。・徐嘉衍有个单独的小书房,就在他住的松山堂西侧,因他当年从凤阳来时带的东西不少,多是古籍兵书这些,陆氏才特意把他安排在这处小院,又把西侧的跨院也拨给他用,后来被他自己改成了书房。松山堂又几乎挨着霍云奕的阅金堂,陆氏那会儿是想徐嘉衍从小习武,正好跟霍云奕一样,兄弟两个能作伴,长大一些还能切磋拳脚,一起练功,实在是细致又周到。徐嘉衍平日无事就会待在书房读些兵法谋略。近来傅清宁有伤在身不出门,他也成天待在家里,连裴子端叫他他也不去。是以傅清宁来时,小厮把她直接领去了书房那边。徐嘉衍身边跟着伺候了十年之久的长风是他从凤阳带来的,最贴心,也最懂他。见傅清宁来,小步迎下来,压根儿就不往书房内去回话,径直开了门放行。黄花梨雕花门推开,屋外阳光大片洒落进去,又比先前亮堂了不知多少。徐嘉衍皱着眉抬头,看见门口的人,眉心立时舒展:“怎么到前院来了?”
碧霄手里是提了个紫檀描金团花两撞提盒的,傅清宁转身从她手上接过,低声交代了两句,碧霄也只是迟疑一瞬,旋即退了出去。傅清宁本来想关门,毕竟她要说的事儿不好给人听去。却不想书桌后端坐的徐嘉衍已经起身往门口方向踱步而来,察觉出她用意时,沉了沉声:“别关门。”
她撇撇嘴,把提盒举了举:“给表哥做了些糕,有事情求表哥帮我办。”
徐嘉衍眼底闪过无奈,竟大步流星往外走:“西南角有八角凉亭,去那儿说。”
傅清宁水凌凌的眸中有了笑意,知他是何意,话不多说,提步跟上。碧霄跟长风都乖觉,只远远地跟了几步,在距离凉亭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来,听不见主子们说话,却能看见主子们身影,也免得旁人说三道四传闲话。傅清宁才坐下来,手上就不闲着,提盒分了两层,她掀开后,第一层摆着三小碟糕,似还冒着热气,连碟都选的莲花碟,看起来格外精致。第二层却没开。徐嘉衍挑眉问她:“第二层怎么不开?”
她笑着收回手,拿眼神示意。徐嘉衍就自己动手打开了。葱绿色的梅花络子躺在里面,打络子的人手很巧,漂漂亮亮一根络子,比他从前用的都好看。“送我的?”
“表哥前前后后帮了我那么多大忙,打几根络子当谢礼,自是送表哥的。”
傅清宁索性把提盒都往他面前推了推,“我方才来的路上遇见奕表哥,他问了我几句,我说想让人替我回凤阳买几样东西,你小时候在凤阳生活,最合适,所以来求你办事儿的,这根络子大舅母知道,你安心收下。”
一根络子,她这性子,大概也不会专程到大伯母那里去回一声,故而该是她养伤时候打出来的,大伯母去看她,正好看见。徐嘉衍拿了络子出来,放进自己的袖袋中:“养伤就该好好养,又打这东西费精神。”
“这东西才不费精神呢,若要绣个荷包,打根腰带,那才费工夫。”
她小声反驳,徐嘉衍也不跟她争:“你找我什么事儿?怎么还编瞎话糊弄二哥?”
傅清宁神色才严肃起来:“事关昭王府,所以扯了个谎过来的。”
徐嘉衍闻言面色一沉:“谢元姝的事情不是都了结了?”
傅清宁没由来在他眼中看出几分肃杀,咬了咬下唇:“这事儿过去了,表哥也别放在心上了。”
她安慰人,但用处并不大。过去过不去的,是在旁人那里。在他这儿,此事过不去。但他也不说,知道自己眼底情绪不加掩藏被她看去,才有这番话,便收了收:“跟她无关,那是何事?”
“我听说了一些事,越想越古怪。”
她声音越发压低,尽管亭中只有她和徐嘉衍两个人,也生怕旁人听去一般,后来就把霍明珠所说有关谢元姝那事儿说给徐嘉衍听,“所以昭王他是不是也打这样的主意?想靠着姻亲,拉拢高门勋贵,在朝中支持他?若真是这样,那咱们沿途遇袭,会不会也是他?我心中不安,觉得表哥一定知道的更多些,便想来问一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