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生意是她自己的。这种事儿原本即便是跟许三娘，都很不必商量什么。徐嘉衍和霍云令也听明白了。傅清宁所谓的收购，其实无非入个伙，至于条件具体怎么谈，那要看她能谈到什么地步，以后赵记有她一份儿，年年吃红利，她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给赵记提供一些方便，算是互惠双赢的事儿。徐嘉衍和霍云令两兄弟对视一眼，心下有了计较。霍云令先笑了声：“其实你自己拿主意就行，总归赵家老爷子就算是同意了，要出钱出力，也是花你的，我们又不给你出一文钱。但你要说给建议——”他把尾音拖长，指指徐嘉衍：“这你得问嘉衍。”
他自己名下也有几份产业，是母亲陪嫁的铺子，记在他的名下，算作他的私产。不过霍云令很少去操心那些，往来账目，也都还是陆氏替他盯着而已。他出身官家，于经营一事上，向来都不上心。读书做文章是一把好手，可要说做生意开铺子，那他真不成。至于徐嘉衍……原本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徐嘉衍也无非是自己逼着自己，把什么都给学会了。不过这些没必要说，左右徐嘉衍自己没觉着委屈，他们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半分，这就足够了。傅清宁已经把灼灼目光定格在徐嘉衍的身上。徐嘉衍心下无奈。她惯会拿腔作调的。“你心里有了主意，非要我给你什么建议呢？”
他连语气都是无奈的，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宠溺。傅清宁闻言笑起来：“我这个人也是很听人劝的，万一表哥觉得我这想法并不好，说与我，分析利弊，我也是肯听一听的。”
她会听才怪。徐嘉衍心想着，她恐怕都是被大姐姐强行给拉回家里来的。为着她不情不愿，大姐姐才没去回禀长辈，反而领着她直接来了前院找兄弟们商量。念及此，徐嘉衍没再问她，反而看向霍明意：“大姐姐是担心什么呢？”
霍明意立时摇头：“她先前并没告诉我是这样的想法。从十里飘香出来，她便说要独自去赵记，我只当她是去讨要说法，怕她在人家手上吃了亏，不想叫她自己去，这才劝着把她带回家，总要同你们说一声，即便去要说法，也该叫你们陪着才好。结果才知道，她压根儿就没想去找人家麻烦，反而打的是这个主意。”
霍明珠坐在旁边听了这么半天，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听到这儿，才撇嘴开了口：“阿宁想做什么就去做呗，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啊，再说了，将来亏了赚了也都是她自己的，至于赵记寻衅找麻烦这事儿……”霍明珠冷嗤了声：“我觉得很不成体统，但咱们又不是苦主，难道还逼着她把人告发到京兆府去呀？况且她说的也对。赵子明算是哪里的人物？值当咱们跟他去计较不成？”
连傅清宁自己都没想到，竟还是霍明珠先跳出来为她说话的。她失笑。霍云令已经低叹着横了霍明珠一眼：“没有要拦着不许，这不是把事情来龙去脉给问清楚吗？表妹还没说什么，你倒在这儿着急？”
霍明珠单纯是觉得翻来覆去说这些，好没意思。连做这些事还要瞻前顾后，思虑周全，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吗？正要说话，徐嘉衍也看了她一眼，她刚好对上徐嘉衍的目光，讪讪的闭上了嘴。“我下午没有别的事，你想去的话，等吃过饭后，我陪你去一趟赵家。”
徐嘉衍叫傅清宁，“也不必去见赵子明。赵记如今虽是他在经营，但总归还是在他父亲名下的。”
傅清宁应了他声好，就听徐嘉衍又问道：“人家要是同意了，你入了伙，总不能干等着赔钱，以后就不能叫赵子明这样胡闹经营，至于怎么谈，你自己决定，我绝不插手干预。只是想问问你，赵记的经营若回到从前，金陵百姓惦记着赵记的好处，倒把十里飘香的生意给挤了的话，你先前跟许三娘说的是合作，人家若问起来，你打算怎么跟她说？”
“表哥这就想错了。”
傅清宁显然是早有打算。徐嘉衍话音才刚落下，她立时接道：“当初选铺面，十里飘香就跟赵记隔得远，恨不得一个在城最西，一个在城最东呢。金陵城这样大，人口众多，难道都靠一家炒货铺子活着吗？从前只有赵记的时候，多少人觉得远，去一回恨不得买上三个月的炒货，就放在家里存着，吃完了再说，是不是很不方便？往后两家铺子各自经营，挣的是所有人的钱，这没错吧？”
她眉眼弯弯，挑眉看徐嘉衍：“还有，表哥说得对，赵家老爷子要是被我说服了，点头同意我入伙，赵记的经营就不能再交给赵子明。我有了话语权，两家铺子什么都能商量着来。这个月十里飘香放瓜子花生，赵记炒栗子山楂，错开来卖，谁也不耽误谁。我既然动了这个心思，也不光是随口说说，更不是懒烦应付赵子明那些阴损手段，否则只需让赵子明知道，十里飘香是我名下产业，他就是向天借胆，怕也不敢再针对十里飘香动歪心思，还用得着我费这个事儿吗？所以归根结底，本身是互惠双赢的局面，许娘子又有什么好问我？而我又要同她交代什么呢？”
徐嘉衍眼皮往下压了压，便把眸中笑意给敛去了，也没叫人看见。小姑娘是够聪明的，也并非心血来潮。她把什么都想得清楚，才动这份儿心思。至于她预备怎么说服赵启德，徐嘉衍倒觉得，压根儿不必开口问。于是他点点扶手：“倒是我太多虑了，没成想表妹思虑周全，做事这样老道。”
可他话中调侃的意思未免也太明显。弄得傅清宁面颊一红，嗔怪似的瞟了他一眼：“表哥倒不如说先前怕我是心血来潮，头脑发热，只会动动嘴皮，什么都不考虑呢。”
她反噎回去一句，徐嘉衍一怔，后来兄妹几个笑作一团，再不提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