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话说得多漂亮啊。实际上仔细听来又不是那么一回事。霍明珠眼皮突突的跳起来,恨不得上去撕了黄芸锦那张嘴。关键黄芸锦也是真敢说。是一点儿不怕得罪了傅清宁,她自己要倒霉啊。霍明珠捏着扶手,再三隐忍着。傅清宁闻言笑出声来。那样的笑声里又含着些许讥讽与嘲弄。黄芸锦面色一沉:“郡主笑什么?”
傅清宁先说没什么,而后话锋一转,凌厉的眼风也径直扫到了黄芸锦身上去:“可是我怎么听人说,在流言传开前后的时间里,黄姑娘你数次行踪诡秘,私下里见过些什么人,做过些什么事呢?我也是因此才把黄姑娘叫到侯府来问一问,看看到底是有误会,还是你真的一时鬼迷心窍,疯了一样敢来这样算计我!”
她最后那两句话咬重了话音。黄芸锦身形一晃,立马喊道:“这样不着边际的话是何人所说?郡主不妨把人请出来与我对质!真是红口白牙一张嘴,生生要污蔑是我吗?我与郡主无冤无仇,做这样的事情干什么?”
“无冤无仇吗?”
傅清宁高高挑眉,一撇嘴,又嗤笑着,把那几个字掂起来,喃喃一番,转而说:“忘了跟黄姑娘说,这番话是周小郎君说给我听的——就是黄姑娘你自幼倾慕,一心爱慕的周仰景。你说无冤无仇,或许吧,毕竟他是他,我是我,我幼时拿他当兄长,如今身份悬殊,往后连见面的机会都不大会有。至于黄姑娘你心里又是怎么想,恐怕也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你说是不是呢?”
黄芸锦万万没想到,这些话会是周仰景特意跑到忠勇侯府来告诉傅清宁的!她脸色倏尔一白,就连原本微粉的唇,也褪了颜色。霍明珠见状也嗤声问她:“黄姑娘还要同周小郎君对质吗?”
她隐隐明白了傅清宁的意思,旋即又接道:“或许你是清白的,是周小郎君红口白牙污蔑人,只是为了在阿宁这里讨个好处,博个人情。毕竟忠勇侯府和金陵霍家的人情债,轻易也不是那样好得的。可若真是如此,他未免就太可恨了点!”
霍明珠眼底真有恼怒,也真像是冲着周仰景而去的:“听说他来年要去金陵读书,下场科考,很有希望。但要是心术不正,人品有问题,那就是再会读书,我看这样的人也不堪重用。来日若给他高中,入朝为官,还不知道他为了往上爬会使出什么龌龊手段来。黄姑娘好好一个女孩儿,清白无辜,平白叫他这样诬赖,他实在可恨。我生平最看不惯这样的人,一定替黄姑娘你出口恶气,讨个公道!”
她话音落下,右臂微一抬,招手叫碧霄:“你找两个小厮出门,让他们到周家去请周小郎君再……”“别——”黄芸锦的声音似乎比她的脑子要更快些。她自己好像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开口阻止起霍明珠。傅清宁看在眼中,眸色微沉。黄芸锦也是真喜欢周仰景。这样被心爱的小郎君出卖了,也不觉得恼恨,反而还要担心他的前程。可惜了。黄芸锦的这一片真心,终究是要白费。傅清宁神色清冷问她:“别什么?别去叫周仰景来吗?是因为你做过这样的事情心虚,还是不想让他担上那些名声,毁了前程呢?”
她一面说,又一面摇头:“黄芸锦,从小到大,你还真一点都没有变过。”
傅清宁这样连名带姓的叫,黄芸锦眼底闪过阴鸷:“可他凭什么……”“你别扯上我表妹。”
黄芸锦才开口,霍明珠就立马反应过来她要胡说八道些什么,冷冰冰呵断她:“周仰景和你之间的事情,跟我表妹有什么关系?凭他也配吗?还有你——你一个女孩儿,干这种损阴德的事,也不怕遭报应!你也不用急着否认什么。是不是你,咱们心里有数。真要查,你家祖上倒三辈儿我们都能查的一清二楚,还怕查不出你的这些小手段?”
黄芸锦面色一沉,也跟着沉默下去。傅清宁摇摇头:“就为了一个周仰景,你无所不用其极,连这样的事都敢做,就不怕我一旦查出来,查到你身上去吗?你从来都没考虑过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你们黄家又是什么样的下场吗?”
“就算是我又怎么样?你心里认定了是我,是不是,还有什么区别吗?”
黄芸锦掐着扶手,指尖微微发白:“但即便是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我家里不相干!你就算要惩治发落,我也都认了!”
“我要是真想拿你怎么样,眼下你该身在知府衙门,而不是侯府正厅中。”
黄芸锦眼底闪过惊诧:“你怎么……”“我这个人,从来没多少善心。你跟我一起长大,最晓得我睚眦必报,是个不饶人的性子。”
黄芸锦咬咬牙:“我当然知道。”
霍明珠闻言皱眉:“你还敢说?”
这会儿话说开了,她那股子狠劲儿就摆了出来:“我看你倒是心大得很,一点儿也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的!”
傅清宁无奈,无声叹口气,紧跟着递过去一只手,隔着黑漆四方桌案在霍明珠的手背上按了一把:“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算了。”
黄芸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
傅清宁低低的笑着,梨涡浅笑,面容上是一片恬静:“因为他不配啊。”
黄芸锦登时无言。“那些话,等侯府事情了结,清者自清,我不用把你扔出去认罪认错,才能替我自己洗刷委屈,而你也不过是爱慕成痴——”傅清宁说到此处时,又叹了口气:“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是看在你的一片真心上。不过我还是劝你收收心思,周仰景实非良人,但你听不听,跟我没多大关系。只是今后行事,揣着十二万分的小心,也再别犯到我手里来。否则下一回我叫你生不如死。能听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