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萧青之起得早。其实昨夜里他做了两场噩梦。自梦中惊醒，鬓边挂着一层冷汗。被冰冷刺骨的运河水浸泡的滋味并不好受，何况是他这样养尊处优的小郎君。经历这么一遭，他还能睡的着，就已经算是了不起了。他心里有了决定，打发人去请了霍云奕过来。但霍云奕去船舱见萧青之那会儿，徐嘉衍却也跟着。事实上萧青之先前并没把徐嘉衍这个人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徐嘉衍这种人，是并不配同士族郎君相提并论的。金陵人吹捧他，看的也不过是他这幅皮囊，再加上他养在陆夫人跟前而已。真正论及出身门第，徐家远远不如。徐嘉衍的外祖家中倒有些根基，但那也是从前了。早在十年前他外祖家便是家道中落，至于如今，更是连个人都没有了。他的亲舅舅们，死的死，疯的疯。十年之间，发生过太多的事。恐怕连徐嘉衍自己都不愿意去面对。他生母险些就做了罪臣之后。是以萧青之便觉得徐嘉衍相当不配。今时今日，再正视起徐嘉衍时，方才发觉，霍家人待他是真的极好的。与霍云奕比肩而立，全然不落下风。而且霍云奕这趟出来身边明明有亲兄弟，却事事都只肯跟徐嘉衍商量的架势。萧青之才猛然发现，这是个不容小觑的。且徐嘉衍对他一直都有莫名的敌意。甚至不加掩饰的表现给他看。能因为什么呢？素不相识的两个人，无非是为了傅清宁。听说当日徐嘉衍是跟着陆夫人一起到凤阳府来接傅清宁回的金陵去，裴子端也同行来着。看来徐嘉衍跟傅清宁的感情倒是不错。本来萧青之也怀疑过徐嘉衍他或许另有别的心思，但是这些日子看下来，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维护是真的，别的心意倒未必。想来徐嘉衍对自己的身份处境也很清楚。不该动的心思万万不会动。不能妄想的人，也绝不会妄想。这些心思暂且敛去，萧青之微微发白的脸色今日难得见了些许红润颜色，不过眼下乌青有点严重。霍云奕一看他眼下那大片乌青，吃了一惊。徐嘉衍亦然。萧青之把兄弟两个的神情尽收眼底，笑容尴尬：“昨夜连着做了两场噩梦，惊醒过来，是没大睡好。”

他一面说着，脸上笑意就渐渐变得苦涩起来：“你瞧着我心挺大的，昨天听了那些话也不生气，其实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吧。”

萧青之长叹口气：“毕竟是我自己救回来的人，又在我身边当差这么多年，我待他一直都不错，突然说因为这种事情……”他连连摇头：“昨儿当着郡主和三姑娘，我也不好意思说。郎君嘛，都是要面子的。我私心里想着，这事儿还是尽早了结，对我自己来说，也是了却一桩心事，否则一直横在这儿，是个心结，恐怕我是吃不好睡不着，人都还没到金陵去，身体就要先撑不住了。”

他翻来覆去说了许多，一大摞的话丢出来，到最后霍云奕才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顺着萧青之的话问了句：“那你是已经有了想法，想叫我替你去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