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就太严重了。而且说起来也奇怪。傅清宁私心里认为似裴瑾瑜今日所作所为，甚至是她说的这些话，的确应该算是很无礼的，且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把人抓了来，问完了，随口说上一句道歉的话便算完了。这不也是仗势欺人吗？偏偏裴瑾瑜做了这些事，说了这些话，傅清宁倒不这样想。她是真的想问，也是真的想赔礼。做是做了，却并非要欺负谁。心里困惑，想弄明白。弄清楚之后，自然要与人道歉。这应该就是裴瑾瑜的想法。有些可爱，也很真实。傅清宁低头笑着，不多时笑出声来。声音虽然很低，却因屋中太安静，照样传入了裴瑾瑜耳朵里去。她微怔：“郡主笑什么？”

傅清宁摇头说没什么，然后问她：“如果刚刚我说我喜欢小侯爷，小郡主准备怎么办呢？”

有些心思，也不是非要说出口才行。譬如裴瑾瑜喜欢沈元策这事儿。裴瑾瑜毫不犹豫就回答了她：“喜欢便喜欢，自然是与郡主把话说开，公平竞争。元策哥哥对你虽好，对我也未必就差。这么多年，他身边格外不同些的小娘子，向来也只有我一个。如今郡主来了，却也比我晚了十年时间，我并不怕的。”

傅清宁的确太喜欢裴瑾瑜的脾气了。大大方方的，多纯粹的一个女孩儿啊。只可惜前世她把自己困在那四四方方的小院里，即便是知道裴子端来日会登位，却也不知道升王府这位小郡主最后是什么样的结局。她嫁了谁，婚后过得好不好，那些傅清宁都是不知道的。傅清宁瞧着，面色越发和婉起来：“那要照小郡主这说法，又何必问我呢？左右我也是比不过你的，就算我喜欢小侯爷，也不是你的对手，怎么还要把我放在眼里呢？”

“那当然是不一样的！”

裴瑾瑜说的理直气壮，尖尖的下巴微微上扬起来：“你不喜欢元策哥哥，我们是能做朋友的，你要是喜欢他，咱们就做不了朋友了。”

这傅清宁属实没料到。“小郡主想和我做朋友？”

裴瑾瑜又是毫不犹豫的点头：“我不是说了吗？早在我回京之初，就听过许多郡主的事情了。郡主来金陵半年时间，经历了不少，也发生过许多事，我所听所闻，对郡主是很有好感的。连母妃先前也同我说呢，郡主是个很不同的女孩儿。并不是因为郡主你长在坊间，由商户养大。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天生天带的。郡主是什么样的人，就该是什么样的。况且郡主的养父母也把你教养的很好，所以郡主如今才有这样的才情与性情。如今金陵城中这些士族高门，谁不高看郡主两眼呢？我母妃便不说了，回来那会儿，我到侯府去拜访，陪着县主说话，言谈之间提及郡主，县主对你也是赞不绝口。我还听说，华阳长公主那样傲然的一个人，对郡主的印象也不错。凡此种种，细细想来，郡主若是个不好的，难道长辈们都看走了眼不成吗？”

别的倒也算了，可华阳长公主对她印象不错这话，怕就是无稽之谈了。傅清宁现在想起那位殿下的脸，都觉得心有余悸。她没得罪过，也不打算招惹长公主府的人。无非是那位殿下跋扈，性子又太刚毅了。再加上秦可贞和表姐之间，先头还发生过一些事儿。现在突然听裴瑾瑜提起华阳长公主，傅清宁微微有些走神。裴瑾瑜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更不知秦可贞那事儿，因见她走神，便诶了一声：“郡主在想什么？”

“上回在升王府同谢元姝起争执时，我见过华阳长公主，殿下总冷着一张脸，我瞧着怪害怕的，可真看不出来殿下对我另眼相看，印象不错。”

她垂眸浅笑：“小郡主这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那都不重要。”

裴瑾瑜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又听她叫了这么一声小郡主，才意识到什么似的，葱白指尖点在自己手背上：“我小名是舒舒，姐姐你不要总是小郡主长小郡主短的叫了。况且我也不是正经八百的郡主。太后去年还跟父王说呢，如今这样便就很好，我终究不是母妃亲生的，各家府邸中连世子都没下旨册封，我这个郡主，等到出嫁时候再给也不迟，叫父王母妃不要心里不受用，更让我别为这个伤心难过的。我想着，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册封不册封，我不都是升王府的女孩儿吗？外头的人敬称两声，我听着也从不放在心里。姐姐你是正经八百受官封的郡主，倒这样来叫我，一则生分，二则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她从禅椅的靠背离开，坐直起身来：“或是姐姐觉得咱们关系还不到那个份儿上，叫我瑾瑜也行。”

这是真的打算跟她做朋友了。人跟人之间的缘分确实奇妙。傅清宁笑着说好：“那我是比你虚长些，你叫声姐姐，我也就觍着脸生受了。只有一样，若在王爷王妃跟前，可千万别这样叫，你可别坑了我的。”

王府就这么一个掌珠，她哪里来的姐姐妹妹。女孩儿家在外头相交，私下里叫都没什么，真到了台面上，是万万不成的。裴瑾瑜递过来一只手：“我也不是那样没成算的人，你只管放心。”

傅清宁笑着接了她的手，两只细白的手交握在一处。她想了须臾，问裴瑾瑜：“你怎么也不叮嘱我，叫我往后离小侯爷远一些呢？”

这姑娘好像在这上头真的格外自信，一点儿也不怕似的。裴瑾瑜闻言果然高高挑眉：“元策哥哥要与什么人往来亲近，我是从来不干预的，他也不爱别人拘束着他，连县主都不管，我为什么要去管？他待我好，我却不该仗着他疼我些，便总有许多要求。他高看姐姐，自然有他的原因。即便是他真喜欢姐姐，也是他的事，我不能得到他的一颗真心，也是我的事，与姐姐无关。我何必要交代姐姐这样的话？那我成了什么人。”

傅清宁心头一震，眸色沉了沉，再看裴瑾瑜时，眼神越发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