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进院靠西边儿的跨院给收拾了出来,重新修整过,改成了练功房。春夏秋冬,寒来暑往,一年到头都能用得上。又着人去买了好些兵器回来摆着,是那么个样子。至于弓箭靶子,也是比照着霍家练功房,又参考了西郊练武场上的规制改造而来。傅子谦去看过,确实喜欢的不得了。他从小也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家里头也有练功的地方,跟这里比起来差了一大截,云泥之别不说,那还是他用不上的。嫡出的兄弟们在那边练功,明明样样不如他,生父和嫡母却从来不许他过去一起。因他是姨娘生的,出身低微,不配与嫡出的兄弟们站在一块儿。那会儿傅清宁带着他过来看这小院,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就隐约猜出他是想起从前在家里的好多事,劝了几句,也不想再提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领着他转了好半天,还特意吩咐人出去买了些金陵的名小吃回来哄人高兴。这会儿徐嘉衍过来,傅清宁因知道是专程为了指点傅子谦而来,就领了人往练功房那边去,还把傅子熙一并带上了。一路上傅子谦都惴惴不安的:“阿姐,我虽然在凤阳府,但是也听到过不少徐家兄长的事儿呢。说他年少有为,年幼时候被父亲送到金陵来,养在霍家这么些年,很争气,也很有本事。做了升王世子的伴读不说,文武双全,金陵城中无人是他敌手呢。”
傅清宁倒是意外:“怎么凤阳府也有人会传嘉衍表哥的事儿吗?”
傅子谦连连点头:“大约是因他出身将门,徐家叔父从前又是父亲的左膀右臂,随父亲南征北战,鞍前马后吧。再加上他来了金陵,凤阳府多少人一辈子想到盛京金陵来看上一眼而不能呢?人人都好奇,人人也都羡慕着。以前会传一些的,尤其是他刚做了升王世子伴读那两年。后来传的就少了。不过半年前徐家兄长不是跟着一块儿回了凤阳府给父亲吊唁吗?那会儿他与世子同行,百姓们见了觉得他很气派,便又说过一阵子。我虽然在家里不大出门,更是少到外面走动,但还是听说过一些的。”
这倒也是。只是又何必羡慕?一家子英烈,就剩下他一个。他父亲为国捐躯,母亲身怀六甲受不了那样的刺激一尸两命,原本好好的一家人,突然之间剩下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金陵再富贵繁华,终究不是他的家。傅清宁甚至都能想象的出来那些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神情和态度。福气?这样的福气给他们好了。她揉了揉傅子熙的小脑袋,笑着哄傅子谦:“叫表哥吧,他养在大舅母膝下的,自然是咱们的表哥。”
傅清宁先纠正了傅子谦,然后才说:“嘉衍表哥确实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而且将军府从前那些产业如今也都在他的名下。我也是来了金陵之后才知道的,早几年前大舅母就不管那些了,都还给了表哥自己,叫他自己操持打点,他也做的有模有样的。文武双全又能经营,确实是很能干的一个人。”
她深吸了口气,也不想吓着傅子谦,柔婉着嗓音又说:“表哥身手不凡,精于骑射,我特意同他说了,叫他抽出时间过来指点你一二。我想着你在这上头虽然说是很有天赋的,但大约没有正经八百请了夫子教过,如今既然来了金陵,又有表哥在,指点指点你,你能有所进益,也是好的。”
傅子谦眼窝一热:“就怕我蠢笨不开窍,回头表哥要气着了。”
“那不会。”
傅清宁也不去纠正他这过分自谦的话:“嘉衍表哥是个面冷心热的人,相处的久了你就知道了,他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都是一家子骨肉兄弟,你不用怕他。若是心里真的有什么,你又不敢当面跟他说的话,私下里来告诉我,我去跟表哥说。”
傅子谦这时候才眉眼弯弯笑起来,顺着傅清宁的话应了一声好:“我晓得了,阿姐放心,我肯定也会勤勉,不会给阿姐丢人的。难得有表哥这样的人来指点教导我,我必定更上心去学。”
·姐弟几个一路上没别的话,进练功小院那会儿,傅子熙已经被傅子谦抱了过去。他虽然只有三岁多,但是真养的白胖,尽管还不至于真的有多胖,可毕竟傅清宁太瘦弱了,抱久了容易胳膊酸,托不住他,是以半路上傅子谦就接手了过来。于是姐弟三个进门那会儿,徐嘉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意外和谐又圆满的场景。傅清宁在笑着,眉眼弯弯,整个人都是柔婉的。身边跟着一大一小,大的那个眉眼低垂,写满了乖顺两个字。小点儿的被大的抱在怀里,手却不老实,哈抓着傅清宁一缕发丝攥在手心里,咿咿呀呀说着什么话,声音稚嫩的很,笑的却很欢。这样的场景自然感染了徐嘉衍。他缓缓站起身来,背着手,踱步过去,面色也缓和下来,唇角弯弯上扬出弧度来:“你这个练功的小院儿改的不错,也不枉费你先前那样费心,忙前忙后的安排一场。”
傅清宁笑呵呵的:“把子熙也抱了过来,让他从小看看,耳濡目染,说不定长大了也能跟着表哥学些本事呢。”
徐嘉衍一味的摇头:“等他长大了,该叫他哥哥教他本事,怎么还要我来?”
傅清宁心说因为等到傅子熙长大的时候,说不得都要改口叫姐夫了。既然是长姐如母,徐嘉衍这个做姐夫的,还不得格外上心尽力的吗?嘴上却不说。转过头叫傅子谦:“来见见表哥,这就算正式见礼了,你把子熙放下吧,他年纪还小不管这些,你来拜个礼。”
傅子谦依言放下傅子熙,又牵着他的小手一递一步近了前来,等到站定之后,肃容叫表哥,声音沉沉,一本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