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嫡出的孩子,裴子端唯一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升王给他取了名字叫子集。升王妃这一胎生的顺利,母子平安,孩子落地也是健健康康又白白胖胖的,不像裴瑾瑛出生那会儿。升王府得了这样的喜讯,宫里章太后也高兴,赏赐了多少东西过去,要给小孩儿添福气。不过说起来是名贵,又不是顶名贵。用太后的话说,怕太过贵重,反倒折了孩子的福气。人太小了,福气薄不薄的,得两说着,万一压了小小孩儿的天福,反倒不好。这才叫小心谨慎的格外看重呢。一时间多少人登门去道贺。全都要升王往来支应着。那日裴瑾瑜往霍家去,姊妹几个一见她满脸倦容,霍明珠最没心没肺,笑着就问她:“你新添了个弟弟,怎么看着是愁眉苦脸的?别是怕你弟弟妹妹真要分走你的宠爱吧!”
她就是一点儿不长记性。或者是觉得今儿是在自己家里,这些话说说也没什么要紧的。霍明意坐在一旁皱了眉头。傅清宁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把人拉回来,先虎着脸低声斥她:“看你又胡说!我可去跟外祖母告状。都是王府里的孩子,什么分不分宠爱的。叫外祖母听了你这话,八成要把你吊起来打!”
霍明珠这才自觉失言。她一向口无遮拦惯了,言语间有些不经意的糊涂,好多时候都要人来提醒着,或者是她事后回想起来,才晓得自己说错了话。霍明珠偷偷去打量裴瑾瑜神色,见她面色如常,也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这几句话就生气不高兴,才稍稍松了口气。她本来想解释两句,哪怕是道个歉也是好的。结果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霍明意摇头的动作。那动作很轻,大约不愿惊动了裴瑾瑜。霍明珠心里就有了数。越解释越麻烦。反正她话也说了,阿宁也替她找补了两句了,就这么着吧。裴瑾瑜其实根本就没把这个放在心上。她甚至连霍明意那点小动作都没有留神。霍明珠是什么样的情绪和脸色,她更是没看。整个人垂头丧气的坐在那儿。傅清宁觉得她情绪是不对劲儿的有些厉害,诶的一声:“你是真的不高兴啊?”
裴瑾瑜才闷着声儿点了点头:“往来的客人那样多,我父王见了他们觉得烦,那些人也都不是真心登门道贺的。还有我两个王叔……”荣王和昭王啊。听说荣王府和昭王府寻了好些积年的稀世珍宝,全都送去了升王府上,说是要给小侄子添喜气。偏偏这样才不好呢。连太后都不肯压了裴子集的福气,他们做叔叔的,倒反其道而行之。这不明摆着就是故意的吗?而且还不能说他们什么。难道人家当叔叔的,给小侄儿送几件像样的名贵礼物,反而去怪罪他们不够小心仔细吗?天底下就没有这个道理的。看来升王也觉得心烦。恐怕连升王妃都不大高兴的起来呢。·傅清宁所料想的也并不错。升王妃在月子里,素日里无聊,连床都很少叫她下。陆氏就差不多天天都去陪着,哪怕只是坐在一起说说话,最起码没那么无聊。这两天升王妃情绪都不高,就连逗弄孩子,也没个高兴时候。陆氏知道事情的症结出在哪里,只能一味的劝她:“那两家是个什么心思,用意如何,你也是一早就知道的,又何必太过于放在心上,反倒弄得自己不舒心呢?如今孩子平平安安的落了地,你只看着孩子,不是什么都有了吗?太后看重这个孩子,看重王爷和你,不比什么都要强?他们在这上头弄些小心思,外头的人也只会背地里去骂他们不成体统。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也只是更不待见他们。”
“我哪里想的是这个。”
升王妃把拨浪鼓放了下去,叹着气,愁眉不展:“我跟王爷说了,叫把那些东西都供奉到佛寺里去,哪怕是捐给寺庙,当是求着佛祖庇佑我们二郎平平安安的长大,一声顺遂,怎么样都好,横竖是不要留在家里面,我瞧着就心里不舒服。小小的孩子,我确实是怕……”怕什么,她也没说完。陆氏是自己当娘的人,怎么不明白她心里的想法呢?其实升王府从前并不是个信佛的人。她出身河东柳氏,豪门士族,祖上本来就是累军功而发家的。他家祖上双手沾满了鲜血,也没道理到了她这儿就成了文弱之流。从小就不是那样子养大的,自然也不会做那等吃斋念佛的事情。如今考虑这些,还不都是为着孩子。人家都说为母则刚,这是一宗,另一则是当娘的总是替孩子考虑的更多些。瞻前顾后,怎么样都怕。尤其是刚落地,襁褓之中,那样娇嫩,那样柔弱,风一吹都可能病一场,实在是太金贵了。陆氏自己养了三个儿子,哪一个不是费尽心力,从小到大就生怕出岔子呢?真的要等儿子们长到了十来岁,一个个虎头虎脑了,她反倒什么都不怕了。于是陆氏也叹气:“那就不要胡思乱想的。这是才生产完,心里想得多,过些日子就好了。王爷在这上头想来也不会驳了你的,那些东西送出去,弄去供奉佛祖,佛祖只会看着你的诚心,越发看顾哥儿呢,你也别瞎担心,没得吓唬住自己。如今还在月子里,最是不好胡思乱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