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会要人命的。起先陆氏和郑氏不晓得,那顺远伯爵府早就没落了。在陆氏嫁入金陵之前,金陵城中就已经没有了这户人家。所以她们当然是不知道的。至于章老夫人所说,那位顺远伯夫人,她早年也是高门出身,母族先落败的,家道中落没多久,她本就为这个受了一场刺激,当年小产过。养了不到一年,又有了身子,说是怀胎的时候不太对,那一胎本来也不是很好。章老夫人年轻的时候的确和她能说上几句话,有些交情,时常去看她,所以知晓。当年大夫说过,那个孩子,最好落胎。等到落胎之后,好好的保养,养上一到两年时间,不要操劳,不要伤精神,再怀胎,便会好很多。她非不肯。结果到了五个多月,孩子终究没能保住。连她自己也险些赔进去一条命。还是章老夫人回了彼时做皇后的章太后,从宫里拨了三个御医到顺远伯爵府,替她诊脉医治,才抢回来一条命。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再怀上孩子。跟顺远伯成婚那么多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孩儿养成了。一直到三十岁左右,怀上那个孩子。她的确为了怀胎,一直都很精心的保养着。虽说早年间伤过身子,好在并没有真正伤了根本,养了几年,也养回来不少。后来生产,一切都还算是顺利。可是她自己因早年间接连小产,再加上年过三十才得一子,倒把自己弄得神神叨叨起来。一来二去,拖了一年多,撒手去了。顺远伯爵府也在她过身后两年多时间,因为在朝廷里坏了事,被夺了爵,举家流放岭南三千里。打从那之后,春去秋来,年复一年,金陵城中慢慢的,再也无人提起顺远伯府。现在听听这些往事,怎么叫人不心惊肉跳呢?升王妃如今这个情况,不就正是当年顺远伯夫人的模样吗?真是一模一样。章老夫人心里也有些着急。这种事情,经历过一次就算了。如今升王妃倘或也栽在这上头,那可大事不妙。是得想个法子。“你瞧着,她怕有人要害小哥儿,能是因为什么?”
章老夫人皱着眉头,思忖须臾,问陆氏:“王府里铁桶一般,王爷天天守在她身边儿,我听你的意思,世子近来也不忙外头的事情了,能抽出时间在家里头陪着。这父子俩都守着她,小哥儿也有人看顾,阿姐这么看重,从宫里拨出去的人肯定没有不放心的。既然已经处处都很周全,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这……”陆氏抿着唇角,也沉默了良久,把这段时间升王府里的所有事情,她能想到的那些,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过。如此思忖几回,她定了定心神:“那恐怕只有柳姨娘那件事了。”
章老夫人闻言啧了一声。这事儿她也知道。老大媳妇说过,胡御医后来告诉了升王,柳姨娘是因为一种香料,也没什么很特殊的,寻常也能买得到,就是价格比较贵,正常小娘子用起来没有任何坏处,但是怀了孕的人不能用,是会引发胎动血崩的。那香从何而来呢?柳姨娘收了一只香袋。是她嫂子送的。她自己是个没成算的人,想着娘家好不容易来了人见上一面,她一点儿都不怀疑的。所以当日她嫂子送的那些东西,她没有再经御医的手。结果还真就是那香袋出了大问题,险些要了她们母女的命。这事儿她自己也犯了蠢,不过升王没打算追究她,毕竟她也是可怜,是受害者。到如今为止,甚至都没告诉过她,她嫂子要害她,或是收了银子,帮着外头的人要来害她。王妃之所以会害怕,其实说到底,是因为外面的人虎视眈眈。这个孩子,来得突然,是意外之喜,而且在这种时候,对于升王府而言,是大大的祥瑞之兆。从前都说升王府人丁稀薄,升王膝下只有裴子端这唯一的嫡子,女孩儿也只得了裴瑾瑜一个。如今好了,多了兄弟姊妹帮衬着,两子两女,对于升王这种成婚几十年连个侧妃都不立的来说,确实已经算是很够了的。裴子端已经长成了,年纪也大了,现在要想谋害裴子端的性命,得很费一番工夫。所以害裴子集更方便。仔细想想,那些人不对升王妃下手,要去谋害柳姨娘母女,一则落了柳姨娘的胎,二则借此栽赃到王妃身上,一箭双雕,一举多得。怪不得柳氏那样的烈性女子,如今也害怕了。章老夫人重重一声长叹:“这样说来,她害怕,也算是情理之中。毕竟都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升王也没追查到柳姨娘嫂子的下落,线索更是半点也无。王妃在内宅,插手不上那些事,现在平安生产,又要坐月子,更是顾不得了。她肯定害怕。怕那些人贼心不死,柳姨娘和瑾瑛逃过一劫,他们便要把主意打到小哥儿身上去了。”
陆氏便忙附和道:“正是老太太这话了,母亲想得明白,我方才思来想去,恐怕也只有这个原因。就是王妃老一个人闷着,憋在心里头,什么都不跟王爷说,便是我时常去陪着她说话解闷儿,她也不愿意与我说一说。如今倒弄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肯定是不会说的。就是自己心里那个坎儿没过去,横在那儿了。其实她现在的情况属于是谁都不信任,包括升王和裴子端在内。时间再久一点,就会表现的更清楚。因为连升王和裴子端,都碰不着裴子集一根手指头了。章老夫人面色凝重,倏尔想到什么,又啧声咂舌:“我后半天进宫一趟,先跟阿姐商量过,再与你们说,这事儿我知道了,也很放在心上,你在家中若是无事,仍然去王府陪着,她不跟你说话也没什么,你陪着她说说话,解解闷儿,她或听得进去,或听不进去,都不妨碍什么,只要有人陪着,别叫她一个人待着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