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是大公主,身份地位更不同凡响。现在的金陵城内,谁去跟裴瑾瑜争个短长呢?冯宝蘅心里再不服气,也不想给家里平添麻烦,招惹是非。毕竟她能在金陵城中横着走,那些家世门楣稍有不济的女郎也会像是她尊着裴瑾瑜这般来尊着她,全是靠着她父亲如今的官衔在。冯宝蘅心里很清楚,她外祖父家中再如何显赫,那也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她母亲不是王家唯一的女孩儿,也并不是最得宠的那一个。外祖父和舅舅们肯提携父亲,确实是看在母亲的份儿上,但也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她所能有仰仗着的,一向都只有她的亲生父亲而已。所以冯宝蘅知道自己不能再与裴瑾瑜相争下去。低头她不是做不到。只是心中到底不甘罢了。冯宝蘅咬紧了牙关,好半天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小郡主说的是,也是我方才糊涂了。金玉阁开门做生意,总不见得是只做今日这一笔生意。我既然是喜欢薛娘子的手艺,便不是要来砸场子的。说到底,薛娘子早晚还是要开单的,我想要做身衣裳,也不是做不了。无非是今年除夕没法子穿着金玉阁的衣裳炫耀什么罢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朝着婢女伸手,接过自己的披风,穿戴好之后把抽绳也给系好了:“郡主既然都这样说了,我当然是不好再说什么。”
等到一应都弄好了,她又抬眼去看薛盈盈:“方才说话或许语气冲了些,薛娘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薛盈盈是个和气的人,自从开了这个金玉阁之后就更加和气,见了谁都是笑吟吟的,反正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实在没有必要得罪人招惹谁。听了冯宝蘅的话,她也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冯二姑娘说这话便是折煞我了,没什么妨碍的。”
她是客气话,冯宝蘅也不是听不出来。但反正她自己都这样客客气气的,冯宝蘅更不会追着她一味的赔礼道歉。而至于霍明珠——若是秦月如和裴瑾瑜也就算了,偏偏是霍明珠不成。若是叫她跟霍明珠都要低一低头,那冯宝蘅是断然不肯了的!冯宝蘅略略想了想,同裴瑾瑜和秦月如各自寒暄过,辞了一番,临要出门的时候,才又想起什么来,脚步停住,转过身来问薛盈盈:“薛娘子,金玉阁什么时候再开单呢?”
薛盈盈脸上始终挂着一层淡淡的笑意:“年前是不成了的。今日开这一单,年前给贵人们做好。等到出了年之后便正经八百的开张做买卖了。只是如今还没有完全考虑好。似今日这样的拍卖竞争,大抵是不会的,毕竟总是这样子,生意就做不下去了。不过单子可能也接的不会太多,主要是楼里所有的单子都要我自己来做。还是我方才说的那个话,总不能辜负了贵人们的信任,收了钱草草了事,或是干脆拿出去给别的绣娘赶工做出来。所以具体要怎么开单,还得再斟酌一二。不过出了年也总会有个说法了。姑娘您看得上我的手艺,那也是我的福气。今儿弄成这个样子,原也是我没有全然说清楚,才叫姑娘误会了。等到年后开单,姑娘来楼里下单子,我肯定尽可能给姑娘优先做,也算是对姑娘的一点儿弥补。”
人家做生意做到这份儿上,客客气气的,冯宝蘅就是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她笑着说好,把薛盈盈的那些话一一都给应下来之后,才再没多说,领了身后婢女们一路出了门,离开了金玉阁不提。等她一走,霍明珠才朝着门口的方向重重哼了一声:“就看不惯她这幅模样,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像是没人能辖制得了她似的!”
秦月如和裴瑾瑜两个人望向彼此一眼,不约而同又笑起来。其实跟冯宝蘅那样的人真没什么好计较,更不值得生气,反正说到底也是把自己给气坏了。她实际上也就是叫家里宠成那样的,真要跟她计较,还不如去跟冯尚书和王夫人计较呢。可有什么必要呢?倒是霍明珠,把自己气了个半死。秦月如拉了她一把,笑着哄她:“好了,她人都走了,你就不要生气了。真把自己再给气出个好歹来,图什么呀?再说了,现在她也没再出价,又叫你抢白了一场,要说生气,怎么看都该是冯宝蘅她更生气才对吧?”
“那不一样。”
霍明珠还是愤愤不平的:“你不知道。”
裴瑾瑜便也凑上来:“我们不知道什么?”
“那……”薛盈盈适时地掩唇咳嗽了一声。那一声很浅。但是刚好提醒了霍明珠。她讪讪的:“反正就是看不上她那个德行。你们两个人也是,我要不是刚好过来,你们俩就站在这儿叫她欺负啊?她是个什么出身,也敢欺负到你们的头上来,偏你们还这样惯着她,居然也不跟她计较。我算是知道了,她素来性情如此,都是为着你们平日里的不计较,她才越发的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