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赵四娘子的那条裙子吧？”

薛盈盈也不再去碰那条裙子。她只是冷着脸去看那个圆脸的小丫头，然后啧了一声：“我方才只是问你，你是谁家的小娘子，你家姑娘是何许人也。这条裙子我当然认得。开单就接了两条裙子，一个香袋，一条抹额。这两条裙子一条是冯姑娘的，一条是赵姑娘的。虽说两条颜色不一样，只是又难得那么巧合，两位娘子的身形都那样像，我这也不知道究竟哪个颜色归了哪位娘子。所以你拿着裙子登门，我当然认得出这是我亲手做的裙，却不知你是谁家的婢子。方才问那句话，就是这么个意思。谁知道你脾气竟这样急，性子又坏，动辄便要给我扣罪名的。倘或我真的是不愿意认，你一进门，我只管说这不是金玉阁卖出去的，也绝对不是我的手艺，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其实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姑娘当初就是怕有人登门闹事，胡搅蛮缠，所以卖出去的每一样东西，都登记在册，买家也会得到一份儿盖着金玉阁小章的书面证明。足以证明东西是从金玉阁买回去的。就像是十里飘香那边的小袋子一样，在里头打了十里飘香的标识，免得有人以假乱真，胡言乱语，找上门来都是麻烦。所以就算她刚才不承认，只要这条裙子真的是从她这儿卖出去的，那就一定有办法证明。她本来也用不着推诿抵赖。只不过薛盈盈方才气势上一起来，震慑住了那个圆脸的小丫头。她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一样。站在那儿，你啊我啊的好半天，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出来，实在是可笑至极。薛盈盈一看她那个样儿，就知道不过是个纸老虎。仗着她家的主子在金玉阁里耀武扬威的逞威风，想着她不过是个不知名的野丫头，达官贵人们都生气了，她还敢闹腾？还敢甩脸子？那势必是不敢的。尤其是开门做生意，最怕的就是口碑和名声坏了。不要说是金陵城，天子脚下了，就算是外阜，别的地方，那做生意的，一旦坏了信誉和名声，哪家门面是有好下场的了？草草关门歇业，开不下去，一家子的吃喝都没了着落。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屡见不鲜的。所以这是打定了主意，想要死死地拿捏住她，料想着她也不敢闹。毕竟这种事情，是很难有什么铁证的。在赵青吟看来，她自己把裙子给弄坏了，污蔑给她，推到金玉阁身上来。反正金玉阁也好，她薛盈盈也罢，又拿不出是赵青吟自己弄坏裙子的证据。到时候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即便是闹上了公堂里，衙门里都断不出个所以然来。到时候百姓们议论纷纷的，也未必人人都向着她金玉阁。这口碑名声，总归有损。所以赵青吟这样的心思才更加的可恶。她其实也知道的，金玉阁的背后东家是贵人。但是她似乎也是不怕的。那说明这整件事情就不是赵青吟一个人的主意。她那位好母亲，八成在背后出谋划策。归根结底，金玉阁弄出这么多的名堂来，是背后的东家不打算以真面目示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故而她们怎么闹腾，好像也都不怕得罪了贵人一样。其实蠢笨不堪。因为总会叫外面的人知道的。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赵家，赵青吟母女，有打算怎么收场呢？薛盈盈光是想想都觉得可笑的不得了。再看看眼前的圆脸小丫头，薛盈盈一颗心算是彻底冷了下去：“所以你家姑娘的意思是说，这裙子拿回去三天时间，就毁成了这么样子，叫你拿回来金玉阁，是想让我们照价赔偿的？”

那绿衣小丫头一听这话，才点头说对，只不过气势上显然没有方才那样子，更不是过分盛气凌人的。她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我们姑娘说了，满心欢喜，更是满怀期待，还以为金玉阁何等好的名声，薛娘子是如何高的手艺，实在没想到花了快二十两银子，就买了个这样的东西回去！她实在是伤心难过，叫我把裙子拿回来，也好好问一问你薛大娘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东西还给你，你当然要照着原价赔偿给我们姑娘。如今我们姑娘为了这个难过的不得了，没有再另外叫你赔给我们银子，都已经是我们姑娘大发善心，不跟你们计较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她想要怎么样？她想破口大骂，骂赵青吟是个极不自爱，更不要脸的女郎！薛盈盈确实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反而是从前在小县城里，虽说日子过的清贫了点儿，也有黄家仗势欺人，可是街坊四邻其实都很好。毕竟是小地方，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也没有那么多的利益使然。人跟人之间的相处，凭的都是真感情。哪里像是来了金陵城之后这样子呢？大家说一句话都要想上好久。生怕这句话说错了，招惹了谁不高兴。那句话又说得别扭，是不是话里有话。其实相处起来是真的很心累。可是没办法。她答应了姑娘，也跟着姑娘来了金陵，这都是她自己当初的选择。既然决定了，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现在所面对的一切，她也要学会应付，不能总想着靠姑娘来解决。“怎见得这裙子就是我给做坏了的？”

薛盈盈冷笑着反问她：“难道说是我偷工减料？都是一样的裙子，从料子到手艺，没有一丝差别。再不然，找了金陵城上百绣娘一起来看，只是要麻烦冯娘子一场。若是说两条裙子有一丁点儿的差别，是我偷工减料，是我故意把裙子给做坏了，自己来败坏金玉阁的口碑，不要说原价赔偿，就是照着十倍的价格赔给你们，金玉阁也不是赔偿不起！不过百十两银子的事儿，可道理不是这么个道理，咱们总归是要好好说清楚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