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珠话里话外无非是在说赵青吟脸皮厚得很。赵青吟也不是听不出来这话。其实霍明珠的嘴巴一向厉害,也很毒辣,只是平日里她会收敛着。因为大家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要顾着各人的体面的。也不好莫名其妙的就出口伤人。但是今天嘛,霍明珠一则是真的看不惯她做的这个事儿,二则似乎……似乎更像是在帮金玉阁和薛盈盈强出头。赵青吟面色铁青,手握成拳头,垂在身侧,后来捏紧了,又放在膝盖上,五指并拢着,用了劲儿的时候,骨节隐隐泛白。她不是不会说话,更不是不知道怎么反驳。而是站在那里的人是霍明珠。她多多少少是有所顾忌的。这才忍气吞声下来。只有薛盈盈站在旁边看的实在是解气又过瘾。不过解气过后,其实她更加生气。主要是因为刚才赵青吟的态度实在是太恶劣了。仗着出身官宦人家,便以为金玉阁那么好欺负,同她说话的时候更是颐指气使的样子,这会儿她都难以忘怀。可是转眼遇上她们姑娘和霍三姑娘,叫霍三姑娘拿这么难听的话挤兑的脸上,不也一句话不敢说吗?薛盈盈真是觉得这种人好没意思。连她一个乡野出身的女孩儿尚且看不上赵青吟这样的人,更不要说金陵城里长大的这些高门贵女了。赵青吟这种人,怎么入人家的眼啊?恐怕就连冯宝蘅都是很看不上她的才对。傅清宁这时候才从身后缓步过来,还是先拉了霍明珠一把,把人往身后带了带:“薛娘子,我们也不急着量身,你要是且有得忙,我们是可以等一等的。”
薛盈盈似乎很不好意思:“这……这赵四娘子不依不饶,非要叫我赔银子给她,恐怕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的。郡主和霍三姑娘要量身,可能……”“没事儿。”
傅清宁拦了她的话,接过来只管往下说:“我们并不着急,所以你也不用着急,自然是先把你手头上的事情料理干净。”
说完了这话,才斜着眼风扫量过赵青吟一眼。赵青吟这会儿整个人都很紧张。傅清宁这匆匆一瞥,她当然看在眼里。跟霍明珠不一样。霍明珠永远都是明火执仗的来,但是傅清宁似乎从来都不是那样。赵青吟之前就隐隐觉得,这位明仪郡主之所以不好招惹,根本就不是因为她背后有多少人给她撑腰,有多少的人在护着她,而是她自己。她是个内敛的人,沉稳得很,而且这种沉稳又带着很深的城府,叫人打从心眼里觉得害怕,觉得心慌。本来也是这样的。因为她仿佛什么都不计较,也什么都不在意。只是别人做过的那些,对她好的,对她不好的,实际上她全都记在心里面。好的她会回报,不好的,她也会报复回来!从高庆元到谢元姝,甚至是她的亲叔叔,哪一个不是这样的?赵青吟先前没有怎么跟傅清宁打交道,她自己不愿意,也多半是出在这上头。她可不想跟在傅清宁的身边,整天都要小心翼翼的,否则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所以这金陵城中,在傅清宁初来乍到的那个时候,最好巴结,也最应该巴结的,对于她来说,肯定是傅清宁。而赵青吟从来都没有那样做。就算是偶尔在别人家的宴上遇见了,她也都是躲的远远地。跟任何人都可以套近乎,她也都可以放低姿态,去跟人结交。只有傅清宁不行。她自己都排斥抗拒。今天这样的感受更明显了点。傅清宁就站在那儿,只不过是淡淡的扫了她一言而已,赵青吟还是莫名的紧张起来。她甚至都可以仗着自己在生气,从而跟霍明珠嘴硬几句,但是傅清宁的那一眼,她收入眼中,什么都不敢说,也不能说。傅清宁其实也不知道她心里的那些想法,只是看赵青吟坐在那儿,反而一言不发起来,皱了下眉:“既然赵四娘子非要说这裙子是你一开始就做的不好,而你又坚持自己都是一样的做工,不如告官吧。”
赵青吟眼皮一跳:“郡主这是什么意思?告什么官?我们就是官家……”“你是官宦人家的女孩儿这不错,你是官眷是事实,但天下的事情总是都能分辨出一个道理来的。京兆府是做什么的?断的就是不平之事。或许你们这桩事情麻烦棘手一些,但是京兆府尹为官几十年的人了,我想府尹大人总有办法能够断出谁对谁错。到时候我也很想看看,到底是赵四娘子要给金玉阁,给薛娘子赔礼道歉,还是你能拿到那十八两银子,说不定还能额外得一笔赔偿的银子呢。”
她一面说着,话音稍稍顿住,然后傅清宁又挑了下眉头:“京兆府又不是不能断官眷的案子,赵四娘子何必拿这个说嘴呢?”
那倒是。京兆府有什么不能断的案子,不能审问的人呢?赵青吟有些坐立不安:“郡主觉得这种事情到了府衙去说就能说明白了?岂不是成了整个金陵城的笑话!”
她偏要嘴硬,无非是不敢太过于冲撞了傅清宁而已。霍明珠哪里听得了这话,冷嗤道:“这会儿你倒会说什么笑话不笑话的了?你今天这样在金玉阁闹上一场,明儿个整个金陵城就都能传遍,你信吗?这你倒是不想着丢不丢脸,你会不会做了整个金陵的笑话了?我方才跟你说的还不够清楚的吗?这东西要说你在金玉阁收货那天就是坏了的,那便是叫薛娘子以十倍之价赔偿给你都行。可现在你拿回来,非要让人家赔给你,走到哪里也没有这样的道理!我还说是你自己弄坏了裙子,又心疼那十几两银子,所以思来想去,拿了你的破裙子找上门来,是专门来讹薛娘子的呢。这话不是谁说都行吗?你觉得你有理,我偏偏觉得你是最没道理的。所以要我说,还不如上京兆府去说清楚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