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小小的一句话,透露出的轻蔑,却是直接将方才说话那人激怒。 能成就四境武者的,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 这人当场就想发作,旁边的司徒远倒是连忙打圆场说道:“这位是青州青雷武馆的宁天行宁百户……” 他又挨个将其他武者都介绍了一遍。 安乐在推演中就见过这批人,但表面上还是耐心的听了一遍。 刚刚说话的这名宁天行对他显然没什么善意。 主要原因,大概还是那种青州城里人排外的特性,作为青雷武馆的武者,宁天行有师承、有前辈和后辈,其中不少都加入了镇灵司,构筑成一张不大不小的关系网。 而现在,安乐这种偏远乡镇出身的武者,也要来镇灵司和他们平起平坐,分走一部分资源,宁天行自然不会乐意。 镇灵司高层也乐得看到这种争斗,互相牵制之间,才更方便管理。 而且武者嘛,怎么能安于享乐? 有矛盾才有动力,不断争斗才能在武道上有所精进。 对这种略带火药味的氛围,其他武者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宁天行审视的打量着安乐,问道:“你修行的是什么武功?”
“小地方的武功秘籍,往往会有些缺陷,你不妨展示一番。”
“在场的都是你的前辈,正好可以帮你指点迷津,说不定你还能因此获益,岂不是一件好事?”
他的语气高高在上,显然是要端着前辈的架子拿捏安乐一番。 不过,宁天行这番话倒不是在无的放矢。 虽然在理论上,每一种武功都有晋升第四境的可能。 但众所周知,理论从来都是理论。 大城市珍藏的武功往往都经过数代人的试错、调整、优化,就是要比江湖上普遍流传的大路货色强,淬炼气血的效果也有云泥之别,故而更容易诞生第四境的武者。 在宁天行等人看来,安乐修行的武功势必存在不小的纰漏,正要借此好好打击他。 对此,安乐只是笑了笑,淡淡开口。 “宁百户,大家都是武者,就别弄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也别说废话了。”
“你和我打一场吧?”
武者之间,自然靠实力说话。 安乐本来还想复刻一波“你们在座各位都是垃圾”的名场面,但看在李关山和宫夜两名第五境的份上,还是暂且按捺住这个想法。 隐忍! 但对一个宁天行,安乐就没必要客气了。 随着他这话说出,现场的气氛瞬间一凝。 数名武者听后眼神微动,露出期待的神情。 有人甚至坐在一旁边饮茶边看,就差拿一把瓜子嗑起来了。 当然,更多的武者还是面露不屑,只觉得着玉面书生好生狂妄。 一般来说,新晋的第四境新人来到镇灵司后都会比较老实,对他们十分尊敬。 端端架子、拿捏搓揉,本来就是自古有之、代代相传的潜规则,武者们早就习惯了。 通常只有突破到四境后骤然获取强大力量、导致心态失衡的武者,才会错误估计自身实力,表现得如此狂妄。 而这时,就需要他们这些前辈“开导”“教育”一番,让对方重新清醒过来。 不远处的司徒远倒是毫不担心,就之前吕彬展露的手段,宁天行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但是…… 司徒远小心的看了眼旁边的两位千户。 他们,才是这里最重量级的人物。 李关山像是根本没听到安乐方才所言,闭目养神,默默温养着气血。 反而是宫夜饶有兴致的看向安乐,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喃喃说道:“有意思。”
被正面挑战的宁天行,先是微微一愣,随后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他盯着安乐,冷笑说道:“看来你突破四境以后,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今天我就教教你,什么叫武道!”
****** 双方都是武者,此地又是演武场,自然不会那么磨磨唧唧。 等清出一块场地后,两人分别入场。 在安乐入场前,李关山淡淡开口:“此地有镇灵塔之力笼罩,你们放心施为,不用担心波及。”
“不过……都是镇灵司武者,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和气。”
“若是撑不住的话,直接喊停即可,我会出手的。”
他这话是说给安乐挺的。 因为司徒远的缘故,李关山嘴上对安乐失望,暗地里还是有所偏向。 不过,李关山明显也不认为,安乐这个新人能打赢宁天行。 安乐笑笑不说话,同宁天行一起走到场地中央。 宁天行冷然说道:“你可以用兵刃。”
“哪怕是神兵也无所谓。”
安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运转气血。 轰—— 滚烫灼热的气血,令空气的温度迅速升高。 但这却是安乐刻意收敛后的结果,大概维持在第四境出头的状态。 对一个小小的宁天行,他还没必要展现出全部的实力。 安乐的话音从蒸腾的热气中传出:“我听说青雷武馆擅长剑法,宁百户,你真的不用剑吗?”
闻言,宁天行微微皱眉。 这股气血的精纯与凝练,稍稍出乎了他的意料,但尚且处在能对抗的范畴。 既然之前都没拿出剑,现在为了颜面也不可能拔剑。 于是,他只说道:“对付你,这就够了。”
说罢,宁天行体内气血高速运转,骨节咯嘣作响,恍若有雷音传出。 随着他微微抬手,空气中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剑气生成,显出些许的青色,快若风雷。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青雷武馆所追求的,便是如雷霆般的急速。 剑气背后,传来宁天行的话音。 “小心,我要出剑了!”
唰! 剑光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划过,仿佛能斩开空间。 安乐上前一步,手掌轻轻推出。 他既没有动用灵力,也没使用【虚空一握】这种诡异能力,仅仅依靠最纯粹、最直接的力量出手。 轰隆一声,剑气应声而碎。 安乐的掌心却毫发无伤,依旧莹润如初。 他说道:“我劝你还是拿上剑吧,不然……这一战未免太过无趣了。”
“哼!”
风雷之音中传出一声冷哼,随即,数道愈发迅捷的剑气在演武场中形成,发出如同雷暴轰鸣的响声。 看到这纵横的剑气,旁观的数名武者都暗自惊叹。 ‘看来,宁百户的剑法又有精进。’ ‘玉面书生,能挡得下来吗?’ 这时,安乐不退反进,身躯表面像是燃起实质的火光,猛地与剑气碰撞在一起。 “成了!”
宁天行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认为对方要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但在剑气与对方安乐相碰的瞬间,宁天行心底却猛地一颤。 剑气的末端,好似普通人戳中了一块钢板似的,难以寸进。 而且,它仿佛还隐约触及到了某种奇诡的存在,一道无形的气息借助剑气传递到宁天行身上。 仅是这微弱的气息,就令宁天行浑身颤栗,莫名生出恐惧的情绪。 恍若在玉面书生那温润的皮囊下,藏着什么比妖魔还可怕、比星空还深邃的怪物。 但这感觉消失得太快,宁天行还没来得及体会,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吹了过去,以至于他都怀疑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怎么会?”
在回过神后,宁天行错愕的看着安乐的身体,在气血的包裹下依旧毫发无伤,就连那身青衣都没有破损。 “好生厉害的横练硬功!”
宁天行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好手,不会就此挫败。 他沉着脸,终于拔出腰间的长剑,低喝一声后,身前浮现出漫天剑光,似有电光闪烁、雷霆奔啸。 这把长剑乃是一件神兵,唤作奔雷剑,由雷击陨石铸成,天然附着雷霆的煌煌天威。 然而见此,安乐不惊反喜:“这就对了!”
他身上火光暴涨,再度闯入剑气之中。 剑气如风暴肆虐,气血似岩浆涌动。 两股力量在演武场内来回碰撞,令地面出现道道裂痕,但在演武场外却风平浪静。 旁观的众多武者眼中都闪过惊讶。 明眼人都能看出,哪怕宁天行祭出了奔雷剑,他依旧是被压着打的那一方。 玉面书生吕彬好似一块礁石,在剑气的浪潮中岿然不动,连脚步都没有后退一步。 “好强,他难道……还有余力?”
“这样下去,宁百户必败无疑。”
容貌俏丽的宫夜妩媚一笑,心中自语:“果然,和小云深说的一样,普通四境不是他的敌手。”
“既然如此……我怎么能放过他呢?”
场中,宁天行越战越是心惊,他的剑气根本伤不到安乐。 可要是被那滚烫的罡气碰上一次,宁天行就要气血震荡,一时难以发力。 若不是安乐攻击的势头忽然变弱,他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难道吕彬是想给我一个面子,好让我下台?’ 就在宁天行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却听见安乐开口说道。 “你的武功,我已全部看穿了。”
说着,安乐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捏了个剑指。 看到这一幕,宁天行心中蓦然产生一个荒谬的猜测,瞪大双眼,死死的盯着他。 ‘不!不可能!’ 这时,安乐的后半句话说出口。 “还请宁百户品鉴一番吧!”
只见安乐挥动剑指,空气中猛地传出风雷之音,一道无形剑气就此浮现而出,带着凌厉且狂暴的凶意,朝着宁天行斩去。 宁天行大惊失色,直接失态。 那熟悉的雷音、那急速的剑气,他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可眼下,它却反过来成了攻击自己的存在。 就在宁天行心神震撼,即将被剑气吞没的瞬间,一片赤霞挡在了两人中央。 李关山伸手一抓,就将剑气捏碎,红霞一次震荡,周遭的风暴和热流都消停下来。 “够了。”
李关山转头看向宁天行,语气淡漠道:“你输了。”
刚才见到风雷剑气时,观战的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就连宫夜都眉头轻挑,站起身来,视线牢牢盯着安乐,像是在评估他的实力。 有人震撼问道:“他当真在这么短时间里,就学会了宁百户的武功?”
“这怎么可能?要是真有这种天赋,那也太可怕了。”
在场的武者,哪个不是在自己修行的武功上浸淫了数年时间,才有了现在的成就。 而现在,有人只用了一场战斗的时间,就习得了他人的武学,这无疑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这种本领,已不是“厉害”那么简单,而完全称得上“可怕”了! 没有哪个武者愿意和这样的敌人战斗。 打不打得赢另说,要是连自己苦修的武功都给学了去,那才叫一个难受。 想到这里,众人看向安乐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惊惧。 司徒远眼神迷茫,他也没想到安乐会展现出这般手段,喃喃自语:“这种天赋,是真实存在的吗?”
刚回过神来的宁天行,明显有些失魂落魄。 作为成名已久的四境武者,他今天本来想给安乐这个新人上一课。 没想到是自己被上了一课。 而且,还是以这种耻辱的方式。 如果安乐是以狂暴的气血、精湛的技艺、强悍的神兵将宁天行击败,他最多只是惊诧,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挫败。 宁天行不甘心的问道:“你……真的学会了?”
不等安乐回答,李关山就说道:“不,他只是在模仿而已。”
“借助强悍的气血、肉身,加之灵力的小小催动,才模仿出了你的剑气。”
“不信,你细细感知一下就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
听到这话,宁天行黯淡的双眼慢慢亮起,像是重新燃起了希望。 仔细想想,那道剑气看似和自己的十分相似,实际上还是有细微的差异。 而且,这可是李千户说的,他怎么会骗自己? 宁天行重新打起精神,正想转头对安乐放几句狠话,可看到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他的内心也不由得一颤,仿佛留下了某种心理阴影,只能丢下一句“这次,算你赢了”,而后仓促离去。 对李关山的解释,安乐略有惊讶,但还是说道。 “不愧是李千户,连这都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