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较深处的一条走廊上。 由宝玉雕琢成的廊柱大多被折断,横七竖八的倒下,仅有少数几根,历经了时间和战火的洗礼,依然屹立不倒。 这些廊柱的材质十分不凡,但体积过于巨大,即便有储物袋的武者,也难以搬运出去。 走廊的地面上铺陈着一层淡紫色的玉砖,绘制着华丽精致的纹路,光是看着就感到赏心悦目,显示出原主人不俗的品味。 数百年的尘埃,也难以遮掩它们的微光。 就在这时,一双穿着黑色长靴的脚,踩在了玉砖上。 “紫薇月石?这倒是好东西。”
武泉环顾四周,眼神有些火热。 这种宝材他曾经见过,产量十分稀少,也就只有皇族子弟才用得起,而光是造成这条走廊,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紫薇月石,造价极为高昂。 “大手笔!不愧是化神修士的洞府。”
武泉不急着把月石装进芥子袋中,他一个人的芥子袋,再大也装不了多少。 等到自己找到整座洞府的出入口,自然可以慢慢将它搬空。 是的,武泉已把这座洞府都看作了他的囊中之物,准备借助其中的珍宝,弥补先前犯下的过失。 又往前走了两步,武泉发现了一滩新鲜的血迹。 “哼,跑得倒挺快!”
他脸色阴沉,心情瞬间变差了不少。 以武泉第五境的实力,竟然让一个小小三境从手下逃了出去,这无疑是奇耻大辱。 这份耻辱,自然只能用鲜血洗刷。 武泉喃喃自语:“看来我最近的运气确实不是很好。”
他没想到,那些镖师押送的法器,在三境武者手中也能爆发出强悍的威力,加上一时大意,才放走了其中一人。 不过,比起这点小事,更让武泉心中不爽的,乃是最近听到的一则消息。 “神将种子……” “那个老家伙,选中了他么?”
武泉脑海中浮现出吕彬那张温润的面容,脸色阴沉似水。 对“玉面书生”这个名号,他当然有所耳闻。 在入司第一天就惹出这么大动静,还一跃而上,成了一名百户,武泉想不注意到都难。 但起初,他没有太过在意此人。 毕竟吕彬再怎么厉害,不过是一名百户,是一个第四境的武者,和自己根本不在层面,只能算是一个不错的后起之秀。 可在那天镇灵塔的异动后,武泉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再经过几番试探,他基本已可以确定,铁老竟是将吕彬选做了神将种子! 身为镇灵司武者,武泉又怎会不想成就神将? 从兄长口中,他还得知了铁老的身份,曾经亲自登门拜访,希望得到对方的认可。 然而,结果可想而知。 铁老不仅没看上武泉,反而还丝毫不顾忌他兄长的面子,将其骂得狗血淋头。 铁老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就算是青州镇灵使也不敢动他,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自那以后,武泉一直将此事记在心里。 而现在,他先前没得到的神将铠甲碎片,居然被一个百户拿走了? 武泉又怎么不恼? “一个第四境武者,他凭什么?”
“神将种子的位置,本该是我的!”
武泉心中涌现出一股杀意,嫉妒有如怨毒的毒蛇,不断滋生盘踞。 “刚好,在这仙人洞府里,伤亡在所难免。”
他在心中自语:“吕彬,你最好祈祷……不要遇到我!”
“大人,就在这里!”
忽然,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一声满是恨意的声音。 “就是他!”
武泉不紧不慢的抬头,还未看清眼前之人,一道凌厉的刀光就直冲他的脖颈而来。 就在这一刹那,武泉只感觉到浑身上下汗毛倒竖,体内的气血受到刺激更是运转快了三分。 浓郁的血腥味直逼鼻尖,如同地狱血海降临人间。 但武泉好歹是身经百战的第五境武者,身形极快的向一旁移动。 刀光最后只命中了一道留在原地的残影。 “好胆!”
武泉怒目圆睁,死死盯着袭击者,随后眼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桑娜,你疯了?”
刚才那一刀,桑娜直接下了死手,是冲着取他性命而来的。 正因如此,武泉才感到不敢置信。 这女人,真的居然想杀了他? 难道她就不怕青州镇灵司的报复吗? 面对武泉的质问,桑娜一言不发,用刀柄上的一处倒刺割破手掌,献血从掌心汩汩流出,流淌到刀身上。 血液在刀身上勾勒出瑰丽的花纹,像是一朵血莲的形状。 这把弯刀霎时绽放出浓郁的凶煞之气,令武泉瞳孔紧缩,感到强烈的危机感。 桑娜手中弯刀名为“煞莲”,乃是一件特殊的神兵,可以持刀者的鲜血为食,迸发出凶悍的威力。 既然要取武泉性命,桑娜必须速战速决,自然不会留手,一出手就是杀招。 武泉在最初的震惊后,则是彻底被激怒了。 “去死吧!”
他一声暴喝,全身发力,四周围气浪震爆,炽烈的阳域就此生成。 武泉手中凭空出现一杆长枪,迎着桑娜的刀光刺去。 这一枪刺出,破开层层气浪,带起连绵的噼啪炸响,充满着一股一枪破开苍穹的气势。 “轰”的一声,两道第五境武者的身影猛地碰撞在一起。 ****** 战场中。 刀光和枪影来回切割、碰撞、纠缠。 速度之快,寻常武者的肉眼根本无法看清,只能感受到那股危险的锋锐气息。 两个看起来相似、实则截然不同的阳域,接触时“嗤嗤”作响,激烈的互相侵蚀。 交战时溢散出的余波,将地面划开数道裂痕,还屹立着的廊柱在巨力倾泻下倒塌,紫薇月石纷纷碎裂。 顷刻间,此地便化为一片废墟。 岳山镖局的镖师躲在废墟角落,抬起头,呆滞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 两名五境武者已经交手了数十招,从表面来看,难分胜负。 “这就是第五境武者……” 这名镖师不过三境的实力,亲眼目睹两名强者的交战,着实令他心神震撼。 假如他被卷入那团乱流中,恐怕一秒不到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而就在这时,镖师忽然嗅到一股怪异的气息。 深邃、晦暗,有如粘稠的阴影,与武者气血的炽烈截然不同。 他转头看去,一道身穿黑袍的身影,正端坐在较远处的平台上。 随着两人激烈交战,战场的位置也发生了偏移,故而波及到了这黑袍人身处的建筑,才令他的身形显现出来。 黑袍人端坐的身姿不动如山,好似一尊雕塑,在沉默的思索着什么。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与此人无关。 就如同他身旁那一片小小的天地,超脱于这片空间之外一般。 危险的乱流对他来说,恍若和风细雨,就连一点波澜都无法掀起。 面对这种奇景,镖师双目微睁,心中一颤。 “他又是什么人?”
能在这种环境下安如磐石的家伙,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 与此同时,原本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停手,扭头看向这意外出现的黑袍人。 “是他!?”
在看到对方的瞬间,桑娜便想到之前那道有一面之缘的身影,心底产生强烈的警惕。 “既然他是神将种子,又不是岩州镇灵司的人,难道是这武泉的帮手?”
唯有镇灵司的武者,才有成为神将种子的资格。 桑娜自然怀疑对方是青州镇灵司的手下。 可看武泉露出的神情,她又有些迟疑。 武泉皱起眉,盯着这黑袍人。 对方给他的气息十分陌生,带着股难言的诡异,可似乎……不算很强? 没有第五境武者应有的阳域。 不成五境,终是蝼蚁! 想到这里,武泉心生轻蔑,冷声问道:“你是何人?在这里做什么?”
做代镇灵使的这段时间,武泉别的没学会,这种高高在上的质问语气倒是学得炉火纯青。 黑袍人依旧纹丝不动,像是仍在思考某些严肃的问题。 他的反应,令武泉愈发怒火中烧。 “一个不到五境的武者,还敢无视我?”
“给我死来!”
武泉手中枪出如龙,比闪电还迅猛,几乎在一瞬间就穿刺了空间,抵达黑袍人的身前。 一旁的镖师不免心中一紧,为这人捏一把汗。 桑娜虽不认为黑袍人会被如此轻易击杀,但也眯起眼睛,想看看对方会用什么方式应对这记攻势。 她想借武泉之手,试探出这人的本领。 然而,直到武泉的长枪命中了那身黑袍,甚至穿刺了进去,黑袍人都没有任何动作,如同一个靶子任由武泉攻击。 “这……” 桑娜面露茫然,大失所望。 难道说,她之前的猜测全是错误的,黑袍人仅是运气好才穿过了那片傀儡看守之地? 哪有这么弱的神将种子啊! 可就在下一秒,武泉面色骤变,猛地抽回长枪。 他明显感觉到,长枪的尖端像是刺入了一片空气,没有任何实体的触感。 同时,一股比星空还深邃的气息轰然扩散开来。 武泉几乎无法用语言形容这迎面扑来的气息,他只觉得自己如同来到了一片纯粹的漆黑中,无尽的深邃包裹了他。 仔细观察时就会发现,漆黑中有数不清的视线正在注视着他。 无数难以名状、扭曲而疯狂的气息缠绕过来。 大脑中的理智在逐渐消解,压抑不住的疯狂正在冲击着心灵的最后防线…… 武泉意识到,他似乎惊扰到了某种比妖魔还要妖魔的存在。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唉……” “你为什么要逼我呢?”
还不等武泉恢复清明,他手中的长枪就失去了掌控,在一股巨力下抽离出去。 “呵,神兵,不过如此。”
衣袍在狂暴的劲气下撕裂,暴露出一身漆黑狰狞的铠甲。 铠甲本身无时无刻不在蠕动、变幻,好似流淌的阴影。 那种介于虚幻和真实间的质感,世间罕见。 而在铠甲的面部,则是一张和人们相差甚远的狰狞模样,猩红的纹路绘制成的五官,点缀以骨骼的惨白、暗金的色泽。 这样的面容,被冠以神鬼的名头,一点都不足为奇。 镖师立刻发出惊呼:“鬼面人!”
“居然是他!”
这名镖师有幸与黄岳山一起见证荒山上的那场大战,并且非常崇拜鬼面人。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竟是会出现在这里! “鬼面人?”
“是那个名头很盛的江湖武者?”
桑娜语气惊讶,那场大战后,鬼面人的名号不只在青州、灵州传播,就连岩州的江湖上,也流传着他的传说。 但在原本的桑娜看来,鬼面人毕竟只是个江湖人士,而且击败的敌人也只是四境而已,显然还不到第五境,加上传言中势必会有夸大其词的部分,所以她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现在…… 只见身披铠甲的鬼面人手一伸,武泉的长枪就落入他手中。 神兵的意识发出哀鸣,似乎在反抗他的意志。 然而鬼面人不管不顾,单手猛地发力,可怖的巨力迸发。 咔嚓! 一声脆响后,这件神兵品质的长枪,居然就此被从当中捏碎,断成两截。 见到这一幕,才刚清醒过来的武泉睚眦欲裂:“你怎么敢!”
这长枪可是兄长亲自送给他的礼物,陪伴了他历经多次战斗,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毁了? 安乐懒得回答。 他刚才还在消化从玉简中得知的血腥历史,却被武泉无缘无故打扰,心情也不算好。 而武泉既然送上门来,安乐自然不介意拿他出气。 “你……太弱了。”
鬼面人沙哑开口,一掌向着他挥出。 这一掌看似迟钝无力,毫无威胁,可武泉霎时脑海中就生出极为强烈的预警。 理智在发出嘶鸣—— 快逃快逃快逃快逃! 武泉怒喝一声,眼底闪过湛蓝色的光泽,身体的速度再次提升,躲开眼前的手掌。 嗤—— 他的直觉是正确的。 在武泉震撼的双目中,凡是和那手掌接触的事物,无论是废墟、岩石,还是声音、空气,全都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被碾成细小的微粒,彻底消失不见。 仿佛徒手打开了通向一道通向另一处世界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