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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赵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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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毅从代郡,走灵寿,过禞城,南下邯郸,花了不到十日路程。十多年前,中山国插在赵国中间,将代郡与邯郸分割成一南一北,两地要联系需要绕道而行,行程要二十日。正因为中山国的存在,代郡和邯郸,凝聚力不强。故而,赵国出现了两种文化。邯郸以华夏文化为主,代郡以胡风盛行。一旦,邯郸掌控弱,代郡就会自立。赵武灵王为了解决中山国心腹大患,加强代郡和邯郸联系,数伐中山。及至,中山国灭,赵武灵王将中山王尚迁到肤施,修了一条代郡与邯郸的直道。直道的修建,不仅加强了代郡和邯郸的联系,还缩短了两地的路程,更凝聚了赵国的整体实力。“叔父,这就是邯郸。赵国的国都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乐英第一次来到赵国,当来到邯郸城下,看着眼前这座城池,惊叹不已。东有临淄,西有咸阳,南有楚鄞都,北有邯郸,中有大梁,合称为中原五大都市。赵国邯郸商业发达,还营建了一个城区,位于王城北,故而被称为大北城区。赵国有两绝,一是长袖善舞,二是赵酒远宵诸侯。赵王城,由东、西、北三座小城组成,呈品字形。赵武灵王时,营建了一座大型宫殿,称之为丛台宫。乐毅也让马车停下来,抬头看着城上邯郸二字。这么多过去了,他又一次回到这座城,感慨颇多。“走吧!”

乐毅收起伤感,“进城。”

“喏。”

乐毅的马车离城门尚有二十米,赵国守城将士上前,举手高喊:“停。”

那名将士见马车停了下来,盘问,“你们是做什么的。”

乐英上前,拿出燕国文书,递了过去。那名守将看了少许,见是燕国的使臣,让开一条路,伸出手道:“请。”

“多谢。”

乐英取过文书,往城内走去。一阵风吹来,那名守将看着车内端坐的人,觉得似曾相识,一时间又想不起对方是谁。乐毅进入邯郸城内,直接进入燕国馆驿,马车尚未行到门前。只见,一人早已经站在门外等候。“乐将军,一路辛苦了。”

这位说话的人,叫燕秦。他与燕周是同宗,身份高贵。他本可以在燕国享受荣华,却因为爱赵酒,主动来赵国当大使。然,乐毅知道这位好酒的人,其实没那么简单。入赵喝酒,只是表面。这个人善与诸侯周旋,还能收集情报,能够第一时间为燕王提供中原的动向。乐毅不敢托大,连忙下车行礼,恭敬道:“燕大使亲自相接,乐毅受宠若惊啊!”

“乐将军说哪里的话。”

燕青笑着打趣道,“你是王上身边的肱股之臣,我不过是发配在外的人。”

“燕大使说笑了。”

乐毅谦恭地回道,“王上,时常提起燕大使。王上说燕大使是他的眼睛。乐毅,只会打仗,不过是一介匹夫。”

“听闻乐将军爱兵法,善战阵。今日得见,方知乐将军口才也不错。”

燕青大笑道,“甚合我意,甚合我意。”

“只顾着与乐将军说话,礼数怠慢。乐将军莫怪,快快里面请。”

燕青让开路,伸出手道。“燕大使,请。”

乐毅不敢走在前面,让燕青先走。两人你推我让,最终并肩而行。来到正厅,燕青早已经备好美酒。两人各自落坐后,燕青端起酒樽,“乐毅,一路辛苦。”

“燕大使,请。”

乐毅举起酒樽,往前一送。“乐将军,此酒如何啊!”

“诸侯皆言,赵酒之美,人间少有。”

“哈哈哈。”

燕青放下酒樽,“原来,乐将军也是好酒之人。”

“乐毅爱好不多,其中,就爱喝酒。”

“乐毅,你十分合我口味。”

燕青又问,“乐将军能否猜出这是出自赵国哪里的酒。”

“丛台酒。”

乐毅不假思索给出一个答案。“妙啊!”

燕青击掌,“你一喝,就知晓。果真,是好酒之人。老夫还以为,你为了糊弄我,会说是赵酒。”

“实不相瞒,这酒,我喝过。”

“哦!乐将军曾喝过?”

燕青露出疑惑的眼神。“十几年前,我曾为赵主父效力。击三胡,拓胡疆,取得大胜。赵主父以丛台酒招待我等,故而我喝过。”

“原来如此!”

燕青叹了一口气,“赵主父英雄盖世,天下男儿,几人能如此。可惜啊!可惜。”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

乐毅请教道,“我奉王上之命,来赵国,是为了合纵伐齐。”

“王上,终于忍不住了,要对齐国出手。”

燕青闻言,一点也不感到惊讶。“正是。”

乐毅点头应答。“燕国经过王上二十八年发展,国力已经有起色。若与齐国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

燕青神色有点难看,“明知打不赢,王上还要去打。稍有不慎,二十多年的努力,就会化为灰烬。”

“齐强燕弱,这是不争的事实。”

乐毅停下来又道,“要想战胜齐国,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燕国打不赢,就加上其他诸侯。一个打不赢,就多加几个。”

“你是想合纵诸侯伐齐?”

“不错。”

乐毅道,“合纵伐齐,是我提议的。”

燕青充满担忧,“天下诸侯以齐为尊,乐毅,此计能行!”

“事在人为!”

乐毅给出四个字。“伐齐雪耻,一直是王上的心病。”

燕青长叹一口气,“齐国亡宋,对王上刺激很大。王上一心想着报仇,忘了齐燕两国的差距。王上忍了这么多年,为何不多忍几年。”

乐毅道:“越王勾践忍了二十多年,灭吴雪耻。王上忍了二十八年,他还能忍吗!就算王上想忍,岁月不饶人啊!”

“这些年,的确委屈了王上。”

燕青又问,“乐将军除了合纵伐齐,我们还有什么底牌。”

“新军训练已成。”

燕青又问:“胜算如何。”

乐毅据实相告:“光凭我国的军力,想要战胜齐国,不到两成。”

燕青点头,追问:“加上诸侯呢?”

乐毅伸出五根手指:“有五、六成胜算。”

“五、六成?”

燕青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感叹道:“齐国太强了。”

“是啊!”

乐毅举起一樽酒,“齐国幅员辽阔,有霸主之业,还有霸主之姿,如今又灭了宋。齐国,很强。”

燕青也端起酒樽,承认道:“齐国历经威、宣二王,打造出一个强盛之国啊!”

“王上要雪耻,我们唯有全力以赴,以报君恩。”

乐毅示意道,“燕大使,请。”

“请。”

两人将樽中美酒,一饮而尽。乐毅喝了佳酿,吃了美味,走出馆驿。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乐毅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见几颗孤星点缀。乐英上前道:“叔父,是要外出。”

“我要去见一个人。”

乐毅见侄儿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别乱想,是男的,故人。”

乐英心里很失落,嘴上却说,“叔父,在赵国有很多故人。”

“这里,我住了数十年,认识几个人不足为怪。”

乐毅说完,便登上马车。乐英也跟着前往。“韩大将军,有故人求见。”

一名将士走了进来,行礼道。韩徐为手上拿着一卷兵书正在观看,忽闻故人来访,神色微变。他是赵国的大将军,负责军事,地位高贵。如今,谁能对他称为故人。韩徐为放下手中的兵书,起身朝屋外走去,他要看一下,究竟是谁,敢称故人,还在这个时候相见。韩徐为来到门口,见一辆马车停着,旁边有一个青年人。又看马车装饰,属于燕国。“我在燕国有故人?”

韩徐为将这句话放在心里,提声道,“不知是哪位故人。”

只见,一人下了马车。他身穿蓝衣,头戴竹冠,仪表堂堂,有将者之风。韩徐为认真打量对方,却一点想不起眼前这位故人是谁。“韩大将军,近来可好。”

乐毅上前拱手行礼。“你是?”

“韩大将军,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乐毅笑着道,“我是乐毅。”

“乐毅。”

韩徐为认真大量,吃惊道,“你是乐毅。”

“一别十几年,韩大将军不认识我了。”

“乐毅。”

韩徐为上前拍着乐毅的肩膀,“我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快,请入府。”

两人携手并入,来到会客厅,韩徐为连忙命人准备美食、美酒。赵武灵王时,韩徐为是一名都尉,乐毅那时刚出仕。两人都是赵武灵王直接节制。他们一起亡中山,击三胡,在战场上建立很深刻的感情。不多时,侍女端上来美酒、美食。侍女正准备添酒,只见韩徐为大手一挥,示意这些人下去,他有很多话要和乐毅说,也不便其他人听。“乐毅,能够再次见到你,我实在高兴。”

韩徐为一边添酒,另一边笑着说,“自从那件事后,我听说你去了魏国。等到赵国局势稳定,我曾派人去魏国寻你,却不知你的音讯。这些年,你在那里。”

“承蒙韩大将军记得我。”

乐毅一边答,另一边也自己添酒,“那件事后,我先去了魏国,后去了燕国。”

“你去了燕国?难怪,我去魏国找不到你。”

韩徐为添好酒,举起酒樽,“来,你我痛饮。”

“韩大将军,请。”

两人对示,一饮而尽。韩徐为放下酒樽,又为自己添酒,“这些年,你在燕国,我竟然一点消息都不曾得知,燕王将你藏得太深啊!”

乐毅自嘲道:“承蒙燕王不弃,赏乐毅一碗饭吃。要不然,乐毅早就饿死街头。”

“你小子的本事,我还不知道。如今诸侯争雄,怎能没有你的用武之地。”

韩徐为添满酒,问,“乐毅,你在燕国任何职。”

“亚卿。”

韩徐为打趣道:“以你的能耐,怎么也应该是上卿,兼人将军之职。”

乐毅笑道:“燕国人才济济,乐毅能够被燕王拜为亚卿,已经不错了。”

“你啊!还是那副个性,不爱争。”

韩徐为见燕王职拜乐毅为亚卿,有点不识人才。忽然,韩徐为想到了什么,问,“我曾听闻,燕王将国政和兵权委任给一名亚卿,负责改革。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承蒙燕王厚爱,将国政和兵权交给我。乐毅才能在燕国改革,一展所长。”

“好啊!好啊!你不愧是先主器重的人。”

韩徐为见乐毅有如此大才,抛出橄榄枝,“当年发生那件事时,王上年幼,被奸臣蒙蔽。如今,王上亲政,剪除李兑,提拔赵主父时的旧人。乐毅,你要不回来为赵国效力。以你的能力,取代我,错错有余。”

“承蒙韩大将军看得起我。”

乐毅婉拒道,“燕王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弃他,更不能负他。”

“你有这种选择,我不怪你。当年那件事,让太多人寒心,岂止走了一个你。”

韩徐为深知乐毅的个性,一旦择主,就会誓死效忠,也不勉强。“鹤冠子、庞煖、楼缓、剧辛、赵奢,还有很多人,记不起名字了。如今,楼缓在秦国,一直记恨赵国,不愿归。鹤冠子师徒,归隐不出。我听闻赵奢和剧辛,去了燕国。”

“他们的确在燕国。”

乐毅说道,“燕王以剧辛为将,负责改革内政。燕王以赵奢,为上谷郡守。”

“剧辛、赵奢二人,皆乃将帅之才。可惜啊!赵国留不住他们。”

韩徐为伤感之余,又多了点喜色,“你们不愧是赵主父看重之人,你们能够取得如此成就,我替你们感到高兴。我们曾侍奉一主,今,各为其主,我们也要维持燕赵两国的和平,友好相处,不要在战场相见。”

“这是自然。”

乐毅又道,“韩大将军与燕结盟,反对李兑与齐结盟。这些事,燕王都记得。我来时,燕王让我感谢韩大将军。”

“有什么感谢!”

韩徐为续道,“我啊!不过是为赵国考虑。东边的齐国和西边的秦国对赵国虎视眈眈。如果没有燕国牵制齐国,齐国早晚会对我国出手。”

乐毅也认可道:“燕、赵要图存,只能结盟。”

韩徐为点头,又问,“乐毅,你怎么会来邯郸。”

“我奉燕王之命,前来邯郸,与赵国合纵伐齐。”

“合纵伐齐?”

韩徐为没想到那个尊齐被辱的燕王,会有胆色伐齐。乐毅神色一沉,认真分析道:“齐国亡宋,实力空前强大。燕赵两国要图存,我们就要站在一起。我们不打齐国,齐国也会对燕赵出手。”

“实不相瞒,你不来赵国。吾王也会派使者去燕国。齐国亡宋,对赵国威胁极大。吾王也正因为这件事发愁,乐毅,你来得太是时候。”

“如此,太好了。”

乐毅喜色道,“韩大将军,我们又能并肩作战了。”

“我们也想打齐国,正愁没有盟友。”

韩徐为一直奉行联燕制齐,今乐毅来了,十分高兴道,“明日,你入宫,见吾王,敲定这件事。”

翌日,赵国举行朝会,文武大臣鱼贯而入,按各自品阶落坐。韩徐为第一个发言:“王上,燕国使臣求见。”

“宣。”

赵王何心想,“齐国亡了宋国,燕王也坐不住了。”

“宣,燕国使臣。”

一名宦者高呼。不多时,燕国使臣乐毅,昂首阔步,走了进来,行至殿中。“外臣,乐毅,拜见赵王。”

乐毅曾在赵国做官,是赵主父重点培养的将领之一。沙丘宫变后,乐毅消失了十几年。如今,以燕国使臣的身份出现,令很多人都没想到。当乐毅说出自己的名字,大殿内朝臣神色有异。“不必多礼。”

赵王何抬手,“来人,赐坐。”

不多时,四名宫人快速抱着精美的地毯而来。“谢,赵王。”

乐毅行礼,大方落坐。“乐使者,你来我赵国所谓何事。”

赵王何对乐毅第一印象也是十分满意,他没想到燕国会有这样的人物。“结盟。”

乐毅掷地有声说出两个字。“寡人有些听不懂。”

赵王何有意问,“寡人继位至今,赵、燕两国和睦相处,宛若兄弟。两国,难道不是盟友!”

“这次结盟,是为了一件事。”

乐毅没想到赵王何会说出这番话来,时隔多年,赵王变化太大了,的确有赵武灵王的风范。“但说无妨!”

赵王何见他话说了一半,显然是有顾虑。“吾王命我入赵,与赵王结盟,是为了伐齐。”

“伐齐!”

赵王何听到这两个字内心波动强烈,他没想到燕王会有如此胆量。“不错。”

乐毅眸色坚定,铿锵有力道:“吾王想与赵王结盟,共同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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