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渡过易水,安营扎寨,结营数百里,并命人筑高台。剧辛看不懂乐毅这番安排,来到营帐,问道,“上将军,为何不发兵直接南下。”
乐毅说了一个字:“等。”
剧辛追问:“上将军等谁。”
“等,诸侯援军。”
“什么,诸侯援军。”
剧辛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乐毅,等待着他的答案。“不错!”
乐毅算着时日,笑道:“诸侯联军该来了。”
这时,一斥候快马加鞭奔驰而来,高喊,“启禀上将军,赵王前来会盟。”
紧接着,又听着斥候高呼,“启禀上将军,韩王、魏王前来会盟。”
随后,又一名斥候高呼,“秦国前来会盟。”
“好啊!好啊!总算将他们等到了。”
又一名斥候赶来,“启禀上将军,王上来了。”
“有请。”
乐毅亲自前往迎接。不多时,燕王、韩王、魏王、赵王齐聚大帐。燕王职面向诸王,笑道,“承蒙诸位厚爱,推举寡人为盟主,诸位远道而来,请共饮此酒。”
“请。”
诸王端起酒樽,向前一伸。“我们聚在一起,是为了共同的敌人。”
赵王何放下酒樽,“这一次,我们要将齐国揍趴下。”
韩王咎高声道,“对,一定要狠狠地揍齐国。”
魏王遫也接话,“我们远道而来,不揍趴齐国,岂不是辜负了这次相聚。”
燕王职在诸王中辈分最高,笑着说,“寡人倾国之力,定要将齐国打趴下。否则啊!寡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这时,燕国太宰进来道,“王上,登坛吉时已到。”
燕王职起身,对着众人伸手道,“诸位,随我登台,请。”
“请。”
燕王职、赵王何、韩王咎、魏王遫共同登台,并肩而上。每走一步,诸侯联军数十万人,齐声高呼。燕王职来到高台,祭祀天地,带领诸王面向诸侯联军。燕王职高呼道,“吾誓告天,齐王无道,苦民累天,弑战好杀,祸乱天下。天下诸侯,苦齐久矣。燕国虽弱,定当伐齐,以安天下。今日,天下诸侯,登台会盟,合兵伐齐。望,诸侯齐心,共匡正道。若有被盟者,天下诸侯共击之。”
燕王职念完祭祀文,将其投入火鼎中,燃起熊熊大火。“联军必胜。”
乐毅高呼道。“联军必胜。”
数十万将士也跟着高呼。“全军将士听令,开战。”
燕王职下达作战命令。登坛会盟结束,诸侯王各自启程返回本国。燕王职临走前,对乐毅道:“这里的一切,寡人就交给你了。”
燕王职话语很轻,却就露出很大的期望。他希望乐毅能够替狠狠地揍齐国,以报齐宣王祸燕、齐王辱燕的国仇家恨。同时,燕王职又不想给乐毅施加压力,以免加重对方的心里负担。燕王职走了,带着他的期望走了。现在,是乐毅的个人舞台。“诸位,一路辛苦。”
乐毅回到大帐,帐内聚集着各路诸侯援军。“我乃赵将廉颇,拜见乐将军。”
一名武将声若铜钟。乐毅走后,赵王何也积极点兵备战。以何人为将,是赵王何首要解决的问题。赵王何希望韩徐为出战,怎知,韩徐为病了,且急。赵王何问:“谁能出战。”
韩徐为举荐道,“军中廉颇。”
赵王何辞别韩徐为,命人找来廉颇。廉破年少从军,参与赵击北胡之战,还在北疆历练数年,在军队中有很高的威信。沙丘宫变时,廉颇尚少。他不属于李兑阵营,也不属于韩徐为阵营。有能力,又没有错综复杂的背景,赵王何见了廉颇十分满意,当即以廉颇为将,领兵出征。“廉将军。”
乐毅回礼。“韩国暴鸳,拜会乐将军。”
“见过暴将军。”
“魏国晋鄙,见过乐毅上将军。”
“见过晋将军。”
“秦将蒙敖,见过乐将军。”
乐毅称赞道:“蒙将军河东一战,击败齐军,夺九城,立下赫赫战功,为诸侯联军伐齐,开了一个好头。”
蒙骜谦恭道:“乐将军太高看我了,我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我不过微末之功,不值得一提。”
乐毅点头,往主位而去,暗想,“此人居功,却不傲,反而谦恭,果乃将才。秦国与诸侯大战,锤炼了不少将才啊!”
“诸位皆是各国的将才,此战,如何打,还请各位积极献策,畅所欲言。”
乐毅坐在主位上,对着诸侯各国的众将领道。暴鸳第一个发言道:“联军加起来四五十万,我们一起压上去,齐国岂能招架得住。”
晋鄙也附和道:“当年,匡章带领我们伐秦,就是集中优势兵力,重点突击。”
“仗,不能这样打。”
赵将廉颇反对道。“不知廉颇将军,有何战功。”
晋鄙被廉颇反对,心中不喜,故而出言嘲讽,他没听说过廉颇。廉颇承认道:“我未立显赫战功。”
晋鄙冷哼一声,“没有战功,那你就没资格说话。”
暴鸳也道,“廉颇将军没有经历过大战,不知如何打仗,这我等能够理解。”
乐毅见韩、魏二将,仗着自己的军功,有些忘乎所以,与秦将蒙骜相比,实在差远了。他身为联军统帅,又不能大声呵斥韩、魏二将,故而,问,“蒙将军,有个高见。”
“高见,没有。”
蒙骜放慢语速,“愚见,倒是有一点。”
“蒙将军请说。”
“打仗靠的是士气,是要将士用命。如果趁着人多,就不顾章法,这是乌合之众。”
蒙骜说道此处,看了韩魏二将,“如果我们将所有兵力压上去,齐国正面阻截,又派出奇兵断我粮道。到那时,我军危矣。”
韩、魏二将,听后脸色不喜。但,伊阙之战,秦国打的韩、魏没有脾气。韩、魏二将若仗着口舌之争得罪秦国,下次交战,他们的处境就会堪忧。“蒙将军所言极是。”
乐毅又看着廉颇问,“廉将军准备如何打。”
廉颇没想到乐毅会这样问话,“我们人多势众,就要稳扎稳打。齐国战力不弱,我们不能冒进。首战告捷,对我们至关重要。不仅要打,还要打赢。”
“廉将军所言,也是我心中所想。”
乐毅起身看着诸位,“诸侯推举燕王为盟主,又举荐我为联军统帅。我希望各位摒弃前嫌,团结一致,共同破齐,以报诸王。”
蒙骜拱手道:“乐将军如何打,秦国谨遵号令。”
廉颇也道:“赵国愿听令。”
晋鄙和暴鸳相互看了一眼,他们虽不满被乐毅指挥,但,也不敢违令,齐声道:“听令。”
“好。”
乐毅击掌,只见八名将士抬出一张大桌,上面用泥土堆积山川、河流、地貌。乐毅来到近前,其他诸将也跟着上前。乐毅指着堪舆图,道:“我们先扫除齐国周围的兵力,一路南下,抵达济水,与齐国决战。”
诸将闻言,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乐毅求稳,他们也想求稳。一旦冒进,输了,就会为母国带来隐患。“暴将军和燕国部分兵力为前军,利用韩国的良弓劲弩,射杀齐军有生力量。”
“喏。”
“蒙将军为左军。”
“喏。”
“晋将军为右军。”
“喏。”
“剧辛率领燕军步兵,为中军。”
“喏。”
“乐英率领赵国的步兵和燕国的五万步兵为后军。”
“喏。”
“乐将军,我做什么。”
廉破见乐毅没有给他安排战事,连忙问道。“廉将军不用慌。”
乐毅指着齐国境内的地貌,“燕、赵两军多骑兵,廉将军和我率领本国骑兵,负责两翼安全。一旦,齐国阵营出现溃败,我们迅速穿插,击杀齐军。”
“正合我意。”
廉颇欣然受命。“诸位,报效君王,建功立业,就在今朝。我等,齐心协力,定能破齐,扬名后世。”
“喏。”
......齐国临淄“紧急军情。”
一名斥候背上插着红色的旗帜,直奔王宫。一名宦者前来通传。此时,齐王田地坐在王宫与苏秦下棋,被人打扰,神色极其不悦。宦者被那道眼神,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言。齐王田地见苏秦不落子,喊道:“苏子,该你了。”
“臣,认输了。”
苏秦放下棋子,连忙道。“你啊!”
齐王田地很高兴,“总会恰到好处输给寡人,别以为寡人不知道,你在让着寡人。”
苏秦赔笑:“王上棋艺精湛,是臣,能力不足。”
“哈哈哈。”
齐王田地心情大悦,“寡人若能赢天下诸侯,定能大快人心。”
苏秦恭维道:“齐国有霸主之业,又有霸主之势,天下诸侯,迟早会臣服在王上脚下。”
“苏子说话,寡人爱听。”
齐王田地眼神又看着那名宦者,“说吧!何处来的紧急军情。”
宦者忙稳定心神,“斥候和大臣正在殿内等候。”
“没用的东西。”
齐王田地骂道,“你们都不让寡人省点心。”
齐王田地起身,前往大殿。齐臣见状,高声道:“王上万安。”
“说吧!”
齐王田地伸手示意,“何处的紧急军情,是秦国打过来了,还是楚国北上,又或者是赵国来攻。”
“王上,诸侯联合伐我。”
一位老臣站出来说道。齐王田地话语充满不屑,“天下诸侯,寡人都不放在眼中,他们怎敢联合伐我。”
“秦国攻我河东,已经占据九城,诸侯见我国输了,定会蠢蠢欲动。”
一大臣说道。“秦国小儿,有何惧之,趁着寡人不备,出兵偷袭。寡人已经调派精锐前往河东收复失地,不日,秦国惨败的消息就会传到临淄。”
“赵国出兵攻我河间,我军惨败。臣担心,会加剧诸侯窥探我齐国。”
又一名大臣站出来道。“不过是小败而已,有何惊恐。”
齐王田地挥手,“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楚国调集重兵北上,我们不得不防。”
又一名大臣站出来说话。“楚国?”
齐王田地讥讽,“楚王的父亲被囚禁秦国,落得客死异乡,他都不敢报仇。若敢打寡人注意,必灭之。”
朝臣见齐王田地视天下诸侯如无物,想说,又不敢说。迟早下去,齐国危矣。齐王田地看着斥候,问,“你有什么事。”
斥候道,“臣得到线报,诸侯合纵,欲联合攻我齐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齐王田地大笑,“韩、魏、燕臣服齐国,寡人说一,岂敢说二。楚国不思进取,打压忠臣,国内乌烟瘴气。秦国和赵国对我国出兵,取得小胜,安能对齐国产生威胁。”
斥候神色慌张道:“王上,秦、韩、魏、燕四国诸侯齐聚邯郸,推燕王为盟主,起兵五十万伐齐。”
朝臣闻言,瞬间乱作一团。田齐建国至今,何曾遇到这种情况。当年齐宣王北上亡燕,遭遇诸侯围攻,齐国被迫吐出了刚吞下燕国这块肥肉。然,齐国也击退了诸侯的围攻。如今,诸侯再次合纵,攻伐齐国,齐国成为孤家寡人,局势不容乐观。“慌什么!乱什么。”
齐王田地不屑道,“燕国犹如一只蚂蚁,寡人要他生,他就生。燕王懦弱,寡人欺凌,他都不敢反抗。诸侯以燕国为盟主,这绝不可能。”
“王上,这是真的。诸侯以燕王为盟主,燕国起兵二十万,南下伐齐。”
“混账!”
齐王田地大怒,“你敢在此,妖言惑众,乱我军心。燕王懦弱,燕国国土狭窄,国贫民穷。诸侯怎会以燕王为盟主,三晋不会答应,秦国更不会答应。”
“臣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言,愿以死谢罪。”
“来人。”
齐王田地完全不相信燕王有勇气反抗燕国,大怒道:“拖下去,斩了。”
两名甲衣之士走了进来,拖着那名斥候往殿外走去。不多时,殿外传来一声惨叫。齐王田地怒声道:“谁敢乱语,坏寡人心情,犹如此人。”
朝臣见状,不敢再言。齐王田地看着苏秦,问,“苏子曾在燕国,可知燕王。”
苏秦来齐国多年,只有一个目的,搞乱齐国,以助燕王伐齐。如今,齐王田地只顾彰显武力,刚愎自用。齐国文武大臣,皆不敢说话。他先暗中破坏齐、秦称帝之盟,又让齐国号召诸侯攻秦。齐国趁着诸侯不备,出兵灭宋,已经彻底激怒了诸侯。如此看来,齐国已经被诸侯彻底孤立。而,诸侯合纵伐齐,定是趋势。秦国借道韩魏,出兵齐国河东,足以说明秦国和三晋达成和解。可惜,齐王沉寂亡宋之功,齐国朝臣不敢说真话。苏秦本想诸侯合纵时间要久点,却没想到这么快。想必,是秦国河东之胜和赵国伐齐获胜,加速了诸侯结盟。齐国危矣,齐王田地浑然不知。情况继续发展下去,燕王大仇得报。“苏子。”
齐王田地见苏秦不说话,抬高声音,“寡人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苏秦镇定自若,拱手道:“臣,在想诸侯会不会合纵伐齐,故而没有听到王上之言,请,王上降罪。”
“你们看看,苏子才是寡人的得力之臣。”
齐王田地语调放缓,“寡人问你,燕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会不会反齐国。”
“燕王对齐恭敬,诸侯皆知,何来反一说。”
苏秦见齐王点头,又道,“我国伐宋,斩杀燕国大将,燕王没有不满之色,依旧为齐国提供伐宋粮草。王上,燕王是什么样的人,还需要我说吗?”
“哈哈哈。”
齐王田地发出爽朗的笑声,“燕王若有志,寡人杀他大将,他早就反了。听苏子之言,燕王胸无大志,又惧怕寡人之威。有人曾把寡人比作吴王夫差,将燕王比作越王勾践。苏子,你怎么看。”
“王上岂是吴王夫差,燕王怎会是越王勾践。”
苏秦见齐王田地笑了,又道,“赵、秦、楚会威胁齐国,臣,尚且相信。若说燕国会威胁齐国,臣,绝不相信。”
“寡人也是这样想的。”
齐王田地心情好了很多,“诸侯合纵伐齐,以懦弱的燕王为盟主,诸侯也太无能。”
“诸侯都是要脸面的人。”
苏秦顺着齐王的话,恭维道,“以燕王为盟主,会遭天下人嘲讽。臣觉得,诸侯丢不起这个脸。”
“苏子句句说到寡人心坎。”
齐王田地问,“秦国攻占我河东九城,赵国攻我河间得两城,楚国在我南边调集重兵。依苏子之见,寡人应该如何调兵遣将。”
“臣认为,秦国和赵国威胁最大,应该重点防范。楚国不过是看热闹罢了!一旦,我国击退秦国和赵国,楚国自然会退兵。”
“苏子之言,句句中寡人心。”
齐王田地大笑,“寡人已经调派精锐应对秦、赵。寡人灭了宋国,称帝之前,就拿秦、赵练手。”
苏秦恭维道:“王上,英明神武。”
“散了吧!”
齐王田地打了一个哈欠,起身往后殿走去。散朝后,几名大臣一起走。一名壮年的大臣喊道,“田老,我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
说话者,出自齐国王室,叫田宗。“我国亡宋,得罪了天下诸侯。秦国伐我,赵国伐我,楚国在南边调集重兵。臣,担心,诸侯真的会联合起来,讨伐齐国。”
“田单啊!你说的对,又能如何。”
田宗一边往前走,另一边说,“你所言,也正是我们担心的。可,王上只信苏秦。”
田单压低声音道:“臣,觉得苏秦有点可疑。”
“有什么可疑。”
田宗继续往前走。“臣觉得苏秦来我齐国,不是助王上称霸天下,而是来祸乱齐国。”
“慎言!”
田宗也认为苏秦有问题,奈何找不到证据,“田单,你官居何许。”
田单答道,“市掾。”
“等过段时间,老夫向王上举荐你。这个职位,太屈才了。”
两人说话间,走出宫门,田宗登车离去。田单恭送田宗离开,登上马车,心道,“齐国危矣,我要早做打算。否则,将会沦为诸侯的阶下囚。”
夜色下,一名斥候快马加鞭而来,行至城楼,高喊,“快打开城门,我有紧急军情。”
“时辰已过,关闭城门,不得打开。”
楼上的一名守将喊道。“你耽搁了军情,就不怕王上拿你试问。”
“今日,有一位斥候禀告军情,被斩了。”
那人问道,“你想成为下一个。”
斥候厉声道:“快放我入城。我若误了军情,王上不仅会斩我,还会斩杀尔等。”
“门,我是不敢开。”
只见城楼上,放下一个匡,“你上来吧!”
那名斥候无奈,只能坐在匡上被城楼上的将士拉上城。那名斥候登上城楼,连忙往王宫跑去。只听见一人轻声道,“又一个送死的。”
斥候来到宫门,又被阻,不能进。只能等到天明,齐王田地上朝。翌日,天色刚露出鱼肚白,斥候高喊道:“王上,北地紧急军情。韩、赵、魏、秦、燕五国诸侯联合伐齐,我国北地已失。北疆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