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瑶画家啊,还麻烦您亲自过来送画。”
杨锦念看着她说。她的确很漂亮,足以让他着迷。“我记得父亲把取画的任务交给哲轩了,他居然没有取,你在这先坐一会,我去把他叫来好好说说他。”
“啊,不是的,杨小姐。”
安瑶说,“还没到预定取画的时间,这是我提前画完送过来的。”
“这样啊,我就说嘛。”
她邪魅一笑,坐在她的身旁,“安瑶,你觉得我弟弟是个怎么的人?”
“我……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记得弟弟前段时间经常去你那儿。”
杨锦念看见弟弟最近常常拿着相机出门,穿衣风格也有了微妙的变化,毕竟是她的弟弟,她一眼就懂了他的心思。人生美妙的日子啊,是离恋爱还差一毫米戳破的日子。安瑶想了想说:“我也形容不好,但觉得他是个落寞的人,还带着一些疏离感,让人看不透。”
听到她的回答,杨锦念皱了下眉头,她觉得有些疑惑,在她眼里,弟弟是一个看起来不羁,但是又很认真的人。不过这也没有消减她的兴趣,她继续问:“那你喜欢他吗?”
安瑶本想隐瞒,但眼中打转的泪水出卖了她。“我喜欢,但他好像有什么原因,突然就不喜欢我了。”
“哲轩真是……”怎么撩人撩到一半就不撩了?“安瑶,你现在这坐一会,我这就去把他叫来。”
“有劳了。”
安瑶在大厅焦灼地等待着,终于等来了杨哲轩的身影。他站在楼梯口,没有走下来,只是远远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了头。不知怎么的,陆筱见到她就很想哭,像是遮掩泪水般低下头去,不敢再靠近她一步,怕她发现他的泪痕。“哲轩……”安瑶叫了他一声。他终是没有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转身背对她,似是要走。“哲轩,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安瑶对着他的背影说。杨哲轩擦干眼泪,然后转身走到了她面前。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让它露出哽咽的感觉:“安瑶画家,谢谢你专门来送画。”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安瑶努力掩饰自己的伤痛,微笑看着他,他却开始跟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一个人很难,放弃一个自己爱的人更难。也许这是对陆筱的惩罚吧,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我那天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他刻意面无表情,声音也平板的没有一丝起伏,接着,他又用平淡的声音补了一句,“我们从来都是普通朋友。”
“可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我,”安瑶皱起的眉头带着一丝悲伤,“你是有什么顾虑吗?说出来我陪你一起解决,我只希望你不要一个劲的推开我。”
陆筱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岔开视线。我该怎么说出自己的不堪呢?我杀过人,是个杀人犯,还知法犯法,帮助柳叔做违法的事,看着自己清醒的堕落却回不了头。等等!回头?我为什么不能回头?因为柳叔是你的养父,你要报恩?柳叔是我的养父,我应该完成他交代的任何事,才不会有负他的养育之恩,可这样让我有一种被操控的感觉。我并不喜欢一直被别人操控,一丁点也不喜欢,只是无法改变。所以,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自由,为了挣脱组织的桎梏。来到风城后,我的整个人生突然转折,变成了“半脱离”组织的流放者,带着对杨哲轩生活的羡慕,也认真的好好生活,很珍惜身边的一切……不对,不能回头。柳叔已经研制出最新的幻迭粉,我只需要完成最后一个任务——联系买主,就可以得到自由了。可是……那样真的会自由吗?这是个未知数。但我知道,现在回头,余生肯定没有真正的自由。思绪良久,陆筱依旧冷冷地说:“你想多了,我根本没有什么顾虑,我只是不喜欢你而已。”
说完之后,他就利索的转身,既然已经决定放弃,他就不会再给她希望,于是他迈开步伐,纵然有想转头的冲动,但他忍住了。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如果我回望,那刻的她,会不会也朝我回望。透过望远镜,方栩看到厚厚的地毯,耀眼的台灯,还有一张笨重的沙发,沙发旁的地板上搁着一个装满烟头的烟灰缸。季武说他并不会亲自放火,冯远手里的烟才是引起火灾的罪魁祸首。他送了冯远一瓶陈年好酒,他喝得不省人事。季武点着了一支烟,抽了大约一厘米,随后瞄准地毯,扔进窗户,丢在沙发旁边地毯上的纤维里。当房子里烟雾弥漫的时候,季武说:“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堆焦炭了。”
“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太冒险了?”
在方栩的印象里,季武虽然残忍却富有同情心,但现在的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感觉他不是自已以前认识的季武了。“不会,警方来调查的话,只会认为抽烟又喝酒的冯远乱扔烟头,引燃地毯酿成火灾。”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枯叶虎,冯远突然被烧死,我怕他会怀疑你。”
浓烟从屋顶看不见的缝隙中往外冒,季武还没有看到火焰,但他知道那只是时间问题。“怀疑我,得有证据才行。”
他一点点看着房屋燃烧,就这样看着,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一样。冯远是个本分的人,而现在眼看他刚起高楼就塌了,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还挺可惜。“快,快救火!”
围观的人们应该在说这个。季武看见有些人拎着水桶往冯远的房子泼水,试图把火扑灭。屋里烟雾弥漫,大概由于某处的电线短路,电源总闸也落了下来。如果要是走电失火就好了,水根本无济于事。“沙发上的冯远应该已经死了。”
方栩说,“是被烟呛死的,火灾的受害者几乎没有一个是被烧死的,致命的是烟。”
火就是这么奇怪,它能激发人敞开心扉的欲望,或者说有温暖光亮的东西都有如此奇效。“您也知道,我们现在做的事是错误的,我想……我们该离开枯叶组织,不能再错下去了。”
“不可能!”
季武露出凌厉的神色,“我要成为枯叶组织的领头羊,不然的话我誓不罢休,你要是觉得这样做不对,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季伯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会一直跟着你,我若有外心,立即化成灰,让人去践踏。”
房子内部放射出橘黄色的光,沙发已经完全烧着,窗玻璃在热气的炙烤下炸裂。“方栩,你不是我,你不会懂得我心头的恨,你现在在联会工作,你觉得联会的宅子漂亮吗?”
“特别大,特别漂亮。”
这也是他自卑的原因,他觉得他配不上宋兰溪。“那栋房子是安会给联络官的房子,虽然只有使用权,但这房子就当相当于给宋康了,可这房子本应该是我的!”
世间的一切皆可交易,不管是权利还是欲望。只要压在天平一端的污垢够多,就能让另一端所谓的正义失去重量。方栩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季武不甘的表情,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一阵风刮来,火势没有变小,它们只是一心一意地燃烧。夜晚来临,月明星稀。“锦念,你就快结婚了,爸爸有些心里话想跟你说说,”杨佑杰看着女儿,“你仔细听,务必都要记在心里。”
“好,您说,我一定记着。”
“在咱们自己家里,不管你多大,你在爸爸妈妈这里永远都是个孩子,爸爸妈妈可以永远宠你爱你,这都没什么,但是结了婚以后你和张宇一起生活,就要慢慢学习做个大人。”
“结了婚以后不要经常耍小脾气,和他日常生活中一定要互敬互爱,互相扶持,遇到困难不要急不要慌,有啥事情就和他商量着来,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我和你公公婆婆以前就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两家都是经商世家,门当户对,他们是知书达理的好人家,会好好待你,你嫁过去也要好好孝敬长辈。”
“还有,婚姻是两个人建立一个新家庭,是两个人互相磨合,如果有了什么分歧不防听听张宇的意见,他是个成熟稳重的孩子,对你真心实意,爸爸很看好他,也放心把你托付给他。”
杨佑杰深知养育一个孩子需要付出的巨大的时间和精力,有时候他照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长出隐约可见的白发,恍若镜中人是旁人,不禁感叹年华易逝,可看见女儿一日一日的长大,他又觉得很欣慰,心里头有什么摇晃的东西被慢慢的稳住了。而亲家能把小张教育的这么优秀,这么好,很是难得。“爸,您这一下说这么多,我根本记不住。”
杨锦念虽然这么说,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女儿要出嫁了,我这个当爸的,当然要千叮咛万嘱咐,”杨佑杰笑了一下,“你别打断我啊,我还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