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痛在元宇宙依然存在，只不过是以数据BUG的方式出现，元宇宙世界医院门口的石兽，是两头目露金光的貔貅，如寒池般冷冽的目光，盯着匆匆过往的病人。“检查结果显示你很健康。”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将一个带针管的U盘从安欣手上拔出，抬头看了眼安欣：“所以我觉得应该不是生理上的问题。”

“您是说我要看心理方面的医生？”

安欣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元宇宙世界因数据BUG导致的生病可以通过医保报销，看病基本不用怎么花钱，但是心理医生的咨询费却刷不了医保卡，且价格昂贵，最低一小时100元币的咨询费用，在安欣面前是一座大山。安欣将手臂收回，尴尬的笑了笑：“谢谢赵医生，你还是给我开点安眠药吧。”

“行，我这边给你开个药方，你去药房拿药，再去缴费处把钱交了。”

医生敲打键盘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沉吟片刻，说：“安欣，我觉得这可能也不是心理问题。”

“赵医生，不是心理问题，那是什么问题？你对这方面有研究么？”

安欣看着赵医生，目光微微一缩。“像你这种情况，有可能是当时意识上传时，植入了部分不属于自己的意识。”

赵医生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这种概率非常小，而且一般都会存在数据BUG，按道理在检查过程中能够发现，除非。”

“除非什么？”

安欣从椅子上站起身子，他双手撑着桌面，这个问题困扰他太久了，也折磨了他很久。“你坐下来，不要激动，我只是说一种推断。”

赵医生拍了拍安欣肩膀，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有可能这段记忆是有人有意植入你意识里的，而且植入的手段很高明，高明到不会被当作BUG，被后台处理。”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安欣眉间聚如山峰，脸色凝重。“你知道变量么？”

赵医生盯着安欣，答非所问。“变量？”

安欣眉头紧锁，一头雾水。“如果说常量是元宇宙世界繁荣和稳定的根基，那么变量则代表不确定性和毁灭，但是元宇宙世界的起点却也是一次变量。”

赵医生端起杯子，轻轻喝了一口茶，略带苦涩的清香在口中弥漫：“把元宇宙世界比作一片平静的湖泊，变量就像一枚投掷入湖泊的石子，也许是投掷人蓄谋已久的行为，经过深思熟虑，也有可能是投掷人随意弯腰拾取再扔出的动作，只是一时兴起，但是对于石头来说，他需要思考的是如何调整自己的运行轨迹，而不是思考投掷的目的。”

安欣光滑的额头上本有几条微微抬起的细纹，听完赵医生的话，细纹的痕迹更加清晰。赵医生端着茶杯，静静的看着安欣，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他在大学兼修了哲学，今天的这些话也是有感而发，就像脑海中突然蹦出的灵感，说出来后，才会浑身舒坦，但是他和安欣只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充其量不过是熟悉点的医生、病患，有些话点到即可，再多的话，严谨的医学生不会说，高明的哲学家也不会说。安欣细细的咀嚼着赵医生的最后几句话，穿过重重人群，从医院走了出来，医院门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如同庙会一般热闹，只是与参加庙会的闲庭信步，喜气洋洋不同，医院门口的行人总是心事重重，神色凝重。医院门口种了一排高大的梧桐树，鲜红的梧桐叶随着轻风飘落，如火焰般四溅如花，很是漂亮。梧桐树下有两个清洁工，举着扫把，清扫着落叶。一个清洁工头发杂乱，面色黝黑，身材佝偻，虽衣服有些污渍，扫地却是一丝不苟；一个清洁工满头银丝，眼神炯炯，身躯健硕，穿着简朴又不失整洁，他握着扫把的手没有动作，眼神却四处乱瞟。“嘿，小伙子。”

从两人中间穿过的安欣，被左边的银发老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白皙光滑，强劲有力，丝毫不像一个老人的手：“我这里有些东西，你可能会感兴趣。”

安欣见老头往怀里掏东西，摇了摇头，礼貌的挥了挥手，大步离开，在医院周围神神秘秘拉人的，不是卖小药丸的就是黄牛，反正没啥好人。老人见安欣不理自己，也没说话，只是看着安欣背影的眼神很是深邃，接着眼神中一道流光闪过。安欣从两个清洁工中间穿过，却被左边的老头一把抓住，老头神神秘秘的从怀中取出一张卡片：“小伙子，我这…”“不用，谢谢。”

安欣不待老人把话说完，便将他的手掰开，大步向前走去，他现在是个穷鬼，可没钱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油盐不进的小鬼。”

老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眼神中流光闪烁。……安欣满怀心思，皱着眉头从两个清洁工中间穿过。“哎哟。”

左边的老人被安欣撞倒在地，安欣赶忙屈身扶住，只见老人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眼神中似乎还藏着一丝莫名的恐惧。安欣见老头气喘如牛，手脚瘫软，一副身患重病的样子，关心道：“大爷，要扶你去医院么？”

“不，不，不用，小伙子，我自己能走。”

老人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奋力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拖着扫把，一溜烟消失在人群之中。“真是个奇怪的老头。”

安欣挠了挠头，眼睛无意间瞄到裤子口袋里露出的半张卡片。他将卡片拿在手中细细端详，卡片金属材质，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颇为纯粹的玄黑之色，给人一种精雕玉琢的感觉，卡片正面的物件被一团乳白色迷雾环绕，细看之下能辨别出是一把武器，卡片背面镌刻着一些古朴文字和花纹，显得高贵而神秘。安欣用手抚摸卡片，感觉冷而不冰，凉而不寒，细细滑腻。“滴，识别到异常卡片，是否读取。”

手腕上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响了起来，打断了安欣的思绪。“那老人为什么要把卡给我？”

安欣皱着眉头，他突然想到了赵医生和他提到的变量，也许这张卡片就是个变量。“对于石头来说，他需要思考的是如何调整自己的运行轨迹，而不是思考投掷的目的。”

安欣想到赵医生说的最后一句话，现在的他一无所有，就如同一颗不起眼的石头，他想到自己马上要转职的危险职业，想到武器卡高昂的价格，脑海中略过安秀书和安风的音容笑貌，他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识别。”

“一把独特的长剑，是否加入收藏？”

蓝色光幕里，正有一把通体漆黑，全身泛着幽幽蓝光，一看就很是不凡的小剑虚影在空中飘浮。“独特的长剑？这不是梦中出现的那把湛卢剑么。”

安欣不禁眉尖轻挑，独特代表独一无二，说明不是这个世界的制式武器。在元宇宙世界，一切特殊的物品都很珍贵，在千篇一律的数据海洋里，特殊的物品就如同凸出海面的礁石，而独特的物品更像是未被开发的小岛，不仅稀有而且价值巨大。至于湛卢剑，他之前就查过资料，乃是中国古代十大名剑之一，春秋五大名剑之首，也是一把无坚不摧而又不带丝毫杀气的仁者之剑，它的价值，无法衡量，它蕴含的力量，不可估量。“加入收藏。”

随着湛卢剑被安欣收入囊中，他的脸上反倒显现出一丝凝重，那段植入他脑海中的特殊记忆是变量，这次老人放在他口袋中的卡片也是变量，一连串的变量相连，不像是巧合，倒像是安排好的。“似乎我才是那个真正的变量。”

安欣目光深邃，自嘲的笑了笑。一阵清风起，梧桐叶飞舞如烈焰，站在天地间的少年，好似被火炬点燃。“这小子不愧是他的儿子，真是天生倔种，轴的令人发指，害得老夫回溯了几十次时光。”

盘坐在梧桐树上的老人，用袖子擦了擦鬓角的汗水，眼神落在飘舞的梧桐树叶上：“在这一刻，有多少枫叶飞舞，又有多少火炬被点燃。”

他的目光微微抬起，浅蓝色的天幕，太阳正被薄云缠绕着，淡淡的白光如金似银般从苍穹飘落，映得天地间一片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