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达或是碍着面子,或是心中有某些坚持,没有答应赵景阳的提议——但他也不打算继续跟赵景阳作对,来的快,去的也快。 赵景阳反倒是上心了几分。 话说提议与沈达合作,虽是临时之想,但越想,却越觉得可行——租界巡捕房的狗皮子办事不怎么样——至少没见到什么伸张大义的路数,但坏事的能耐可不小。 便如这回,冷不丁上一上眼药,事儿不大,但恶心。 若巡捕房高层有自己人,那么就可以完全杜绝这一类的狗屁倒灶。 这个沈达看起来有些正气,赵景阳倒是愿意跟他合作,推他一把。 不过这事不在眼前。 赵景阳回到院子,边走边沉吟——是谁冷不丁来的这么一手,说来上不得台面,但恶心是着实恶心到了。 冯敬尧? 赵景阳摇头。眼下冯敬尧可还不知道赵景阳不作烟土买卖、不打算给他上供的事。 因此没有理由这时候就来对付赵景阳。而且这种手段并不高级,以冯敬尧在法租界灰黑地带一手遮天的高度,大概率不会这么粗疏。 那么是谁呢? 赵景阳想来想去,却一头雾水。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我自身够硬,怕的谁来?”
又想到:“沈达虽然没有答应,但未必不会动心;料来他会设法查一查的。”
“我早教三毛盯着周围的势力,如果这件恶心事是周围哪个帮会的手笔,只要特么的有动作,我便会知道。”
放下此事,回到屋里,先是带着那些不满十岁的毛孩子练功练了一下午;吃了晚饭,教子宜先休息,然后送冯世真回家。 赵景阳牵着冯世真的手,两人走在傍晚的街道上,随意闲聊着,气氛十分轻松。 赵景阳说:“扫了李望其、莫照文,我手里有了一大笔可支出的金钱;早先跟你说的建学校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便笑道:“我是校长,你是副校长。”
冯世真笑起来:“我发现我最喜欢作的事,就是教导那些孩子。”
说:“景阳,学校要建在什么地方才好呢?”
赵景阳道:“这边这块地整整十亩,眼下的这间工厂占地不过五百平,还有大片的空地可支配。”
顿了顿,说:“这间工厂建成只是一个开始,我预计明年会将这十亩地都利用起来,扩建更多厂房的同时,建造其他附属设施,比如住宿楼,比如学校。”
冯世真道:“学校建在工厂里面?”
赵景阳颔首:“我是这么打算的。我的学校,只面向读不起书和读书难的人群;流浪儿、贫民窟的老百姓,就是他们。”
道:“等工厂建成,就近招募工人;我希望贫民窟能因我的工厂而消失。”
“希望那些原本读不起书的孩子,能有一个前程。”
冯世真握着赵景阳的手,紧了紧:“你真好。”
赵景阳哈哈大笑:“可别把我当好人看——昨晚上阿文那小子奉承我,险些让我脸红。你知道,你教的这些孩子,现在都在为我做事;我建学校,也是为了他们以后能更好的帮我做事,我没有那么伟大。”
冯世真轻轻摇头:“但是景阳,事实上,你给了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
冯世真知道赵景阳培养那些孩子,是有目的的;但那又算什么呢?如果没有赵景阳的培养,那些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一点,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建厂的事,就在眼皮子底下;正当的生意,即将开展;这都是看得见的。就近招募工人,以赵景阳的大方,一定会给贫民窟带来巨大的变化。 这些孩子会被赵景阳指派去与帮会火并,但正当的事业并未落下,如赵景阳所说,那是最重要的。 所以这些孩子,未来打打杀杀什么的,并不关键;关键是,他们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能站的更直。 正走着,冯世真忽然指着不远处一张海报:“景阳,我们去看电影吧!”
前头街角的墙壁上,挂着一张电影海报。海报上,是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虽然是黑白的。 冯世真道:“是电影皇后吴蝶的新电影,一定很好看。”
赵景阳捏了捏她的手,笑道:“好,我们去看电影。”
街角就有个电影院,两人你侬我侬着,牵着手,买了票,依偎着走了进去。 ... 十六铺码头附近,一处棚户前,大群工人汇聚——严华与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工人正在说话,大家伙儿都看着他们。 一个姓杜的老工人叹息忧虑道:“小严,今天多亏了你仗义执言...可是得罪了远大,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严华笑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都是弟兄,我如果不出头,他们该怎么办?”
这话,周围许多人都叹息不已。 白日里,严华正在火车站那边工地砌砖,忽然这边来了工人,把他匆匆叫走。才知道,原来会德货仓这边的工地上,出事了。 虽然两处工地同属一个老板,但两边的工作归属却不同;火车站那边,日常的管理、安全、饮食,都是那位赵老板负责,赵老板舍得花钱,也经常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但会德货仓这边可不一样。远大的人,那是能省则省,能榨则榨。连个脚手架都不愿意搭建。 工人反映多次,但远大置之不理。 然后今天就出事了。 因为少了架子的固定,加上临近江海,地基偏软;一面墙忽然倒塌,致使两人死亡,七人重伤,轻伤的有十一人。 工人们群情激愤,当场罢了工,要求远大赔偿。 但远大是什么?披着公司皮的帮会,哪儿是善男信女? 远大来了人,一番威胁,眼看就要成功;严华正好匆匆赶回来,跟远大的人顶牛了一阵,从远大手中索要来一百块大洋的赔偿。 一百块大洋其实不算多,比起两条人命、十几个家庭,连根毛都算不上;可是对远大来说,这个口子不能开——一旦开了口子,远大害怕以后稍稍出点事,工人就跟他们闹——那样,还怎么压榨? 所以严华危险了。 严华却不大在意,说:“我们虽然靠着远大做工程,但我们付出了自己的劳力,应当得到应有的回报;我们受了伤,远大就应该予以合理的赔偿,再说事故的原因在远大。我不怕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