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议事厅群雄定职事已经过去五七日,虽是临近年关,但因着番号军旗的刺激,冈上诸将亦是心知来年战事频繁,都卯足了劲儿训练麾下士卒,以期望来年战阵之上,替自家部队,挣得个番号军旗回来。 梁山泊李家道口,原本朱贵的酒店内,祝彪与阮氏三雄正围在一张桌前叙话,便听得祝彪朝着阮小二说道:“汶水不比济水,河床较高,水域环境复杂,二哥今朝只需先摸清汶水流域情况,沿途测量深浅标注清楚即可,只有一点,汶水半数流域都在袭庆府境内,行事务必小心谨慎。”
阮小二见说此言,一脸正色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公子放心,俺定小心小心行事,不负公子所托,摸清汶水水域情况,与欧鹏兄弟互相呼应,建立起汶水的守把口岸。”
“二哥行事,我自是放心的,此番多带些好手,任何时候,都以自身安全为重,这汶水在山东境内跑不了,一次不行咱多探几次便是。”
祝彪拍了拍阮小二的手臂,嘱咐道。 这番话叫阮氏三雄听了,皆是心中一暖,回想起那难言往事,当下直恨不得把命都报与这位公子。 这时听得门外传来一哄闹声,祝彪站起身引着阮氏三雄往外走,便见得焦挺与一精瘦汉子正在争执,那汉子颇不服气道:“你这好好的酒店开着,却不接待客人,是何道理,莫非真是梁山泊的强人开的黑店?”
焦挺见说此言,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见眼前这汉子像是个没武艺傍身的,真想一巴掌呼过去。 祝彪立在酒店门口,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精瘦汉子,这人能面对焦挺这般长相凶神恶煞的壮汉不卑不亢,倒是不似那寻常百姓。 “这位汉子,若这酒店真是强人开的黑店,又岂会将你拒之门外,只一碗蒙汗药将你麻翻,你身上的金银财物,岂不是予取予求。”
祝彪上前,一脸笑意的朝着那汉子说道。 那汉子闻言,却是神色一怔,反应过来,瞧着眼前这年轻人衣着谈吐,不似寻常人,当下姿态却是放低了几分,朝着祝彪拱了拱手;只这一拱手,却是将那肩膀上的包裹滑落至手腕处,猛地散开,露出半边图纸来。 祝彪无意的扫了眼,顿时神色一震,那露出的半边图纸上,却是画着一艘大船的船头,祝彪心头升起一个念头来:海鳅船? “先生可是泗州船匠叶春?”
祝彪朝着那精瘦汉子拱手问道。 那汉子闻言,顿时面色一变,仔细的看了祝彪半晌,见其不似有歹意,回礼道:“这位公子如何知晓小人名讳?”
见说此言,祝彪展颜一笑,暗道:还真是这人! 说起这叶春,却算的上水浒第一号的造船巨匠,比之玉幡竿孟康亦是犹有胜之;原本轨迹中,高俅征讨梁山泊时,在济州城里遇上此人进献船样,起因是叶春路经梁山泊过,被他那里小伙头目劫了本钱,流落在济州,不能够回乡。 进献船样与高俅,一方面是想得些赏钱回乡,一方面也是存了报复一番那害的自己有家难回的梁山一伙。 叶春所进献的大小海鳅船,大海鳅船两边置二十四部水车,船中可容数百人;小海鳅船,两边只用十二部水车,船中可容百十人。 海鳅船无风自动,只要“二十四部水车一齐用力踏动”,在水面上便行进如飞,乃水战利器,可惜高俅无能,若是换个统帅得法之人来,此战梁山当真是胜负难料。 如此厉害的战船,却不是施老先生胡编乱造的,乃是宋时一种船头似鳅的轻捷车船;南宋绍兴三十一年,南宋名臣虞允文率领军民于采石阻遏金军渡江南进,此战中,车船表现亮眼,在金军大将完颜亮率军准备南渡时,虞允文用“迅驶如飞”车船堵截,使得金军完颜亮瓜洲失利,不能渡河而遭部下缢杀,一举扭转了宋金局势。 这种车船几乎是近代轮船的简陋版本,不过有些可惜的是,这种车船还是有比较明显的缺点,一是不能在浅水航行,二是不能入海。 尽管如此,叶春的海鳅船依旧是当世首屈一指的战船,其人更是难得的造船巨匠;既然今日机缘巧合碰着了,这么一个人祝彪是无论如何不想错过的。 “我手下有位孟康兄弟,江湖上唤作玉幡竿,曾与能某说过,泗州叶春乃是当世首屈一指的造船大匠,方才某无意看了先生掉落的图纸,想着这般大船定非寻常人能画出,是以有所猜测,不料真是先生当面。”
祝彪莞尔一笑,朝着叶春应道。 叶春闻言,心头却是暗暗有些忌惮,当下存了小心,朝着祝彪试探道:“真定府玉幡竿的名头,叶某倒也听说过,只听闻他前些年为押运花石纲监造大船时,杀死了提调官,弃家流落江湖,却未曾想竟投了公子麾下,敢请名讳?”
听他言语中存了谨慎,祝彪也不在意,微微拱手,道:“在下祝彪,如今忝为东平府防御使,只因这梁山泊如今乃是东平府驻军防区,是以巡视自此,不期遇见先生。”
“请恕叶春眼拙,竟不知泰山君当面。”
叶春听得面前人通名报姓,猛地一震,忙朝着祝彪拜道。 祝彪报之一笑,扶住叶春的臂膀,道:“先生既然腹中饥饿,且请进酒店用些饭食再说。”
说罢此言,便拉着叶春,往酒店内走去,叶春此时心头亦是起了些念头,便任由祝彪拉着。 酒店之外,阮小七瞧着焦挺,颇为不解道:“焦哥,这人甚来路,看着也没甚武艺傍身,竟叫公子如此折节相交?”
“俺哪里知道,方才你们与公子在里面议事,这厮偏要入内吃饭,被俺拦着不让进,要不是见他身子骨不经打,俺都想给他来上两下。”
焦挺摸着后脑勺,瓮声瓮气的应道。 “幸好焦挺兄弟没动手,否则今次怕是不好与公子交代,这叶春不是一般人呐!”
阮小二站在一旁,意味深长的说道。 见说此言,阮小七与阮小五、焦挺三人当时凑过脸来,道:“二哥,怎看出来的,与咱们说说。”
阮小二也不故作高深,当下道:“方才那叶春包裹里露出的图纸,我也看了几眼,画的却是一艘大船,咱虽不懂造船,但那船叫咱这大老粗从图纸上看几眼,都觉得甚是宏伟,方才公子不是说了么,这人怕是个不下于孟康兄弟的造船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