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塘关上,花荣捡起方才掉落在地的画雀弓,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从一旁的一具尸体上拔下两支羽箭,望着关下那混乱的契丹骑兵中央,一杆鲜艳的镌刻着“耶律”二字的帅旗迎风激荡,在那帅旗之下,契丹主帅耶律大石正不断的挥舞着手中弯刀,奋力突围。 花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弓弦拉满,两支箭矢瞬间离弦而去。 大军之中的耶律大石猛的感觉被一股致命的杀机锁定,本能的拔刀撤开身影,叮的一声,羽箭被磕飞。 可断裂的半截箭头依然贴着耶律大石的耳边掠过,带起一阵鲜血。 来不及仔细的感觉疼痛,剧烈的“咔嚓”声响起在耳畔,耶律大石一脸惊恐的转过头。 中军旗断,那张耀眼的大旗一阵摇晃,哗啦一声落下。 乱战之中帅旗倒下意味着什么,耶律大石心中自然明白,正因为明白,心中更是惊恐万分。 “兄弟们,耶律大石已死,杀啊!”
赤塘关上的花荣见此一幕,朝着关下扯开嗓子呐喊;连续两箭,虽然没有射死耶律大石,但能把敌军帅旗射落,已经达成了目的。 花荣的声音响彻在战场上,听见的宋军士卒层层传递,不消片刻,密密麻麻的宋军如狼似虎的疯狂冲杀。 耶律大石见状,怒火中烧,额角青筋暴起,努力的展示自己的存在感,怒吼道:“本帅还活着,莫听宋军胡言乱语,契丹儿郎能奋力厮杀,冲出赤塘谷。”
耶律大石撕心裂肺的嘶吼下,契丹大军还未反应过来,对面的宋军便疯狂的冲了上来,后面的契丹士卒,还惊恐的望着消失不见的帅旗。 “耶律主帅死了!中军大旗没了!”
后方的契丹蛮子根本听不见耶律大石的声音,在看不到自家帅旗后,纷纷惊恐的躁动起来,尤其是前方只有宋军疯狂的厮杀怒吼声,其余的都是他们契丹人哀嚎声。 后军一乱,耶律大石脸色狰狞扭曲,不断地疯狂怒吼着,“本帅还未死,本帅在此!”
耶律大石的嘶吼声,在十余万大军的厮杀中,只能淹没在了人海中,厮杀声震动山谷,根本听不见一个人的声响。 “大帅快走,后军已经乱了,再拖下去,谁都走不了,琼妖将军已经撕开了口子,大帅快趁乱突围,先到石岭关汇合了田彪的大军再说!”
身旁的兀颜光死死拖拽着耶律大石,疯狂的大吼着,同时不断的朝着身后的大军后退。 耶律大石闻言,猛的清醒过来,朝着兀颜光眼神的方向,宋军的陌刀阵营,在琼妖纳延不计代价的冲锋下,终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撤!”
耶律大石死死的咬着牙,勒转马头,朝着琼妖纳延的方向而去。 只耶律大石这一撤,却顿时叫契丹士卒一片哗然,面面相觑下,人心已经瞬间乱了。 “主帅逃了,兀颜将军也逃了!”
崩溃的士气仿佛是病毒般会传染,契丹人士气崩溃了,一个个争相恐后的向后逃跑。 看到这一幕后,山谷一侧的祝彪嘴角微微上扬,战马仰天狂笑起来,大局已定,口中不断指挥着大军冲杀。 契丹人已经崩溃了,尤其是前方的契丹骑兵已经开始仓皇逃跑起来,十万宋军趁势追杀,一举击溃蛮夷大军士气的最佳时机。 当人在死亡无限逼近时,任何的地形已经不被看在眼里了,契丹人仅剩的两三万骑兵如无头苍蝇一般乱闯,山谷两侧,官帽山中,甚至被大军堵住得山谷后方,都有契丹骑兵冲锋。 一万陌刀兵放开阵型,百人一队,开始配合大军,四面出击,绞杀契丹骑兵。 “天波府杨志在此,契丹狗可敢来一战!”
青面兽杨志冲到最前方,手中长枪带起腥风血雨,不断挥舞,四周契丹骑兵的哀嚎声骨头碎裂声不断响起。 “杀!莫要耽搁,一举杀溃敌军!”
山谷内回荡着惨烈的厮杀声,到处都是哀嚎与嘶喊声,响彻在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原本人烟稀少的赤塘谷,今日不过一日,便被染成了血红色,漫山遍野的残肢断臂,血水都侵湿了大地。 浑身血污宋军没有停歇,脸上洋溢着诡异的潮红,契丹蛮夷的尸骸遍地都是。 这一场围杀,一直持续到了黄昏日落时分,除了耶律大石领着军中大将与万余残兵逃脱以外,契丹五万骑兵,全军覆没。 …… 赤塘谷外五七里处,耶律大石领着万余残兵,纵马疾行,往石岭关方向而去。 纵是过去在看不上田虎的伪晋兵马,然此时田彪手上的数万人,却成了耶律大石最后的救命稻草。 “主帅,眼下咱们就算汇合了伪晋数万兵马,也是无济于事,还是应当思考好最后的退路才行。”
兀颜光此言一出,周围的将领皆是将眼神望向耶律大石;此时的契丹诸将,再也不复初时的心高气傲,此时皆是一脸的凝重。 看着一个个面色凄凉、士气大跌的将士,耶律大石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其实方才绝地,但只要能冲出山谷的包围,未必不能借着伪晋兵马重整旗鼓反戈一击。 可如今看着大军的士气,耶律大石心中已经凉了,只沉声开口道:“如今咱们逃出赤塘谷,宋军也追上也难,方才兀颜统军也说了,攻不下石岭关,汇合那伪晋叛军也无济于事,既如此咱们也就不去石岭关了,石岭关东边有一处军寨唤作阳兴寨,如今宋军皆在赤塘关,石岭关又有田彪的六七万人马吸引注意力,咱们便自兴阳寨进入小五台山,从山林中横渡,进入忻州境内,与石岭关外的援军汇合。”
仿佛在给大军打气般,耶律大石脸上失败的愤怒消失的无影无踪,口中不断的讲述着,想要让身后的诸位率先恢复士气。 “主帅所言极是,宋军能从山林中横渡拿下石岭关与赤塘关,咱们为什么不能穿过小五台山,进入忻州;一旦汇合了石岭关外的五万援军,到时候想打还是想走,主动权又在咱们手中了。”
兀颜光对耶律大石的目的心领神会,直到此时,兀颜光对耶律大石的敬佩依旧未减少,自从打下雁门关,自代州进入河东以来,耶律大石的能力兀颜光看在眼里,几乎每一步都没有什么错,唤作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比耶律大石做的更好。 在兀颜光看来,己方吃亏就吃亏在对宋军战力的估计不足,同时也小瞧了那位名不经传的对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让兀颜光不由得感觉比那数十年钱的杨家将还难对付。 耶律大石与兀颜光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凝重,只二人都掩饰的很好,表现给周围将士所见到的乃是自信与从容,诸将纷纷松了一口气,总算还有机会,可他们却不知道耶律大石与兀颜光心中的苦涩。 横渡小五台山却是一个好办法,但一旦进入山林,骑兵的优势便荡然无存,若被宋军堵住,那等待着己方的,将士灭顶之灾。 此办法本就是没办法中的最后办法,风险极大的一次赌博,若成功了,汇合了关外大军,让出忻州,占据代州,以雁门关扼住大宋咽喉,日后辽国再对宋出兵,便是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