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夜幕之下,石岭关内灯火通明,入夜前,随着房学度的身死,田彪最后也是死在了縻胜的手中,此时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挑在石岭关前。 田彪麾下的六万余伪晋叛军,连日的大战下来,如今只剩四万左右,在田彪身死后,尽皆归降,其中军头以上全部被处死,四万叛军被分割安置。 翌日清晨,当关内的喊杀声停止,石岭关上多了一杆“祝”字大旗,石岭关外的契丹援军未等孙安、鲁智深的陌刀兵出关,便已经率先撤退。 此次契丹援军主将,乃是因平定纳葛泺人安生儿、张高儿起义,被天祚帝耶律延禧任命为四军太师的奚族六部大王萧干。 此人乃是辽国末年,与耶律大石齐名的又一擎天玉柱,眼见事不可为,立刻后撤。 五万契丹大军浩浩荡荡,往代州雁门关退去,此时大军之中,一名年轻的万夫长朝着萧干道:“太师,咱们这一撤,岂非将耶律大石陷入死地,回去后难以向陛下交代啊。”
萧干见说,叹了口气,道:“若非十万火急,我也不想抛弃耶律大石这员良将,只我大辽如今再也折腾不起了,若这五万大军再陷入宋地,不说女真人再不可制约,便是国内也会叛乱频生;如今那怨军亦是生乱,出发前陛下便已经吩咐了,耶律大石能救便救,救不了便将大军撤回国内,震慑怨军。”
“撤回国内?雁门关不要了吗?”
年轻的万夫长闻言满脸震惊,不可思议的望着萧干,十万大军葬身宋地,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捞着,连打下来的雁门关都放弃了。 萧干亦是满脸的愁容,意味深长的说道:“雁门关乃是辽宋之间百年的界限,雁门关在宋国手中,宋国的朝廷便能安稳,若咱们不撤出雁门关,怕是会将宋国逼到女真人那边去了;一个女真人便是如此难对付,若再加上宋国,我大辽便当真是无力回天了。”
年轻的万夫长闻言身形一滞,只感觉一块大石压在心底,一口浊气抵在胸中难以吐出,心中万般难理解,自己从小听着契丹人的神话与传奇长大,当自己历经厮杀成为万夫长时,为何短短的数年之间,大辽便没落到了如此地步。 ...... 此时小五台山中,一万契丹大军愁容惨淡,军中的粮草已经快要耗尽了,士气低迷,曾经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气势如虹,如今剩下来一个个残兵败将脸上的模样,令耶律大石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下场。 耶律大石牵着自己的战马,短短几天白发已经横生,面容也苍老了许多,看着手掌中的书信,露出了一幅自责的神情。 “吾是契丹的罪人啊!契丹自此以后,恐怕再无震慑草原与女真人的实力了!”
天祚帝已经飞鹰传书与耶律大石,若石岭关被破,那关外的五万契丹援军便会是耶律大石掌控代州与雁门关的助力,若石岭关没破,一旦伪晋大军覆灭,关外的五万大军便会立即撤走,耶律大石的一万残兵败将,只能自求多福。 “主帅,咱们可是成弃子了?”
从昨夜后半夜开始,石岭关方向便没了喊杀声,结合此时耶律大石的神态,心思敏捷的兀颜光不难猜出眼下的处境,朝着耶律大石低声询问道。 耶律大石见说此言,神色复杂的朝着兀颜光点了点头,忽的朝着兀颜光问道:“兀颜统军,你说是面子与尊严重要,还是一万契丹儿郎的姓名重要?”
听得耶律大石这般言语,兀颜光神情一滞,片刻后惊讶的看着耶律大石,见耶律大石眼神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对方这是在逼着自己附从啊。 半晌之后,兀颜光长叹一口气,神色复杂的应道:“比起一万契丹儿郎的姓名,面子与尊严都可以放在后边。”
耶律大石点了点头,一口浊气从胸口吐出,顿时直感觉精气神被掏空,透过密林树叶间的缝隙,仰望天穹,无可奈何道:“既如此,咱们两个达成一致,便向宋军请降吧!”
...... 石岭关帅帐内,祝彪攥着手中的书信,面色一脸的慎重,其左右坐着的萧嘉穗与朱武,此时心中亦是翻江倒海,三人心中此时都是为了同一个念头。 “霸业!便是要做到常人不敢做,不能做之事,方可成就霸业!此事公子不能做,便交给萧某来做。”
半晌的沉默过后,萧嘉穗一掌排在面前的案几上,朝着祝彪沉声说道。 “军师不必这般言语,祝彪岂是怕事之人,此事若要做,只能是祝彪自己来做!”
祝彪挥手喝止了对方的言论,眼眸中充满了挣扎,一旦这样做了,便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杀神白起,霸王项羽,北魏开国武帝拓跋珪,古往今来,多少人杰倒在此事上面。 “公子,韩世忠将军求见!”
大帐之外传来焦挺的声音,祝彪闻言抬起头,双眸布满了挣扎的血丝。 “传!”
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帅帐内,大帐被掀开,韩世忠一身戎装,腰间挎着三尺长剑,一脸笑容的走了进来,朝着祝彪拱了拱手,道:“祝公子,咱们终于是又见面了。”
见说此言,祝彪莞尔一笑,道:“数年未见,韩将军风采依旧,石岭关此番能坚守至今,将军当居首功。”
“首功不首功这些并不重要,这大宋朝廷的功要着也是无用,任凭你爬的再高,到头来还是在一个太监手下做事,没趣得很;否则此番老种经略相公派兵驰援河东,韩某也不至于屁颠屁颠的抢着来。”
韩世忠戏谑一笑,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 祝彪如今心中块垒,虽是听出了韩世忠话语中的有志难伸,却也没多少心情与韩世忠叙旧,便直言道:“韩将军前来可是有要事?”
见说此言,韩世忠点了点头,道:“却有要事,还望泰山君见谅,韩某方才拦截了你送出关的契丹传令兵,是以知道了些事情;方才进帐时三位面上的神色亦是证明了韩某心中的猜想,若是泰山君不嫌弃,你心中所想之事,便交给韩世忠来办,你与某麾下西军并无统属关系,由西军来做这件事,总是比你亲自动手要划算。”
韩世忠此言落罢,萧嘉穗与朱武都是眼前一亮,此事让西军来办,确实最为合适;大宋西军与西夏、辽国皆是死仇,西军中威名最盛的麟州杨家将,便是陨落在契丹人手中。 但萧嘉穗与朱武却不会越俎代庖,得到便意味着失去,韩世忠既然如此言语,必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