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下过一场小雨,夜幕下的小五台山山峦之间,泛起了茫茫白雾。 密林间的契丹士卒一个个仿佛早就知道了结局般,士气低落,手中已无兵刃,身上也无铠甲,皆是颓废的依靠在树下休息。 而山外的宋军大营内,却灯火辉煌,在火把的照映下,韩世忠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出现在一万西军的面前。 韩世忠干咳两声,沉声道:“诸位袍泽,此乃契丹大将琼妖纳延的人头,契丹人清晨传来口信,言及愿意请降,主帅仁义,同意了契丹人的请求,然却不知此乃契丹人的阴谋算计,借着运送兵器甲胄入我营地之时,趁机刺杀我军将领,现已被斩杀殆尽!”
什么!!!刺杀军中将领! 顿时一万西军俱是震惊,一个个纷纷大怒的吼了起来。 “该死的契丹蛮子,怎敢如此!”
“早就该杀光这群蛮夷!”
“对,请将军下令,咱西军愿将这伙契丹蛮子斩尽杀绝。”
看着群心激动的西军,韩世忠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轻轻的抬起手,道:“诸位,今夜大雾便是破敌之时,各营将士整军备战,黎明时分大军借大雾弥漫,暗中潜伏进入小五台山,待擂鼓声起,全军进攻!”
“喏!”
一万西军群情激奋,杀气腾腾的归营,韩世忠站在点将台上,心中思绪万千,自己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为了自己的前程,叫这一万袍泽,与自己一道背上了“杀俘”的名声。 点将台下,琼妖纳延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双眼瞪大如铜铃,死不瞑目;即使到死都难以相信,一向自诩仁义之师的宋军,尽然会趁着己方手无寸铁之际,大下黑手。 数千刀斧手埋伏在大营之中,趁己方不备,大开杀戒,直将己方五百士卒斩杀殆尽;临死前的琼妖纳延只剩下随后一个念头,那便是小五台山中的一万契丹儿郎,完了! 三更时分,小五台山周遭的大雾更加浓郁,完全可以说伸手看不见五指。 宋军大营内,无数的火把驱散了浓雾,一张张抱着死志的面孔出现在视线中,密密麻麻的人影单膝跪在湿冷的大地上。 夜晚的浓雾下有些湿冷,副将打了一个寒颤走到了韩世忠身前,轻声道:“将军,伪晋叛军与逃兵、死囚,共计八千人。”
韩世忠听后默默的点头,黑色的双眸中浮现出了一股暴虐嗜血的欲望。 “诸位,尔等有的是死囚,也有的是前几战时的逃兵,更有跟着田虎犯下滔天罪行的叛军,尔等面对的本该是死亡,但今日本将给尔等一个择选,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韩世忠的大声呼喊下,两千西军冰冷的双眸回头一望,看着身后那群瑟瑟发抖、疯狂散乱的队伍。 “今夜,尔等将穿上契丹蛮子的衣甲,趁着大雾尔等只需暗中潜入小五台山,制造混乱便可。”
“此战过后,泰山君承诺,尔等的家人、妻小将免去连坐之罪,战死者皆已烈士阵亡为名,家中妻小可得十亩良田,活下来的!”
说道这句话时,无数的眼珠子充满了激动与期待,韩世忠猛然大喝道:“活下来的,本将免去尔等罪责,复为良民,尽皆无罪释放归家!”
一个个死囚还有逃兵、叛军听到这句话后,纷纷激动的低声嘶吼起来,不是他们不想大声喊,而是嘴巴早已被堵住,令他们无法大声嘶喊。 看着这群激动的人影,韩世忠却露出了嗜血的冷笑,“若是尔等以为可以趁乱偷偷躲起来,待大战之后再出来鱼目混珠,也尽可一试!”
“某麾下两千西军将看着你们,战后若是有人禀报说,有人贪生怕死,那么休怪军法无情,凡是贪生怕死者,战后家小尽皆刺配沙门岛!”
此言落罢,顿时这群人影中,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宋的律法之下,死不可怕,可怕的乃是刺配沙门岛的人间炼狱。 一番训话之后,白茫茫的大雾下,两千西军裹挟着八千混乱的军队,互相抓着绳索出营地,他们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身后闪烁着亮光的大营渐渐消失。 小五台山中白茫茫一片,西军将士冷笑的看着身后混乱的人影。 “尔等若想逃的尽管逃吧,但别说没有警告汝等,石岭关至小五台山一线,俱是泰山君麾下的大军,十余万大军视线之下,别说一个人,就算是一只鸟,也别想悄声无息的飞出去。”
顿时身后有些其他想法的人听后,纷纷打了个寒颤,惊恐的望着这群士卒。 为首的副将不屑的摇了摇头,真不知自家平日里英明神武的将军,为何还要给这群败类机会,但将令已下,他必须遵守。 白茫茫的大雾中,根本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远处依稀可见的亮光,这里出现亮光,只说明他们来到了目的地。 一千西军解下后背上的包裹,露出了一柄柄血腥味冲天的弯刀。 “这些都是契丹蛮子的弯刀,记住了,尔等拿上兵刃,分散潜入敌军中,趁机制造混乱。”
另外的西军驱赶着身后有些颤抖恐惧的人影向前,一个个心惊胆战的领取自己的兵刃。 领头的副将冷笑的警告道:“怕死的话,尽管逃一个试试,尔等出发前名字籍贯已经记录在册,没有活下来的,若是连尸体也没有发现,那么尔等便去沙门岛与家人团聚吧。”
恐惧的人群中,不断的吞咽着口水,双眸中充满了惊惧,他们害怕死亡,可一想到名字籍贯被记录在册,便再不敢有其他的想法 死囚入狱前,他们脑海中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满城百姓的唾骂下,父母家人抬不起头来,老父老母苍老的面孔上,尽是凄凉;父母妻子怒骂他不争气,不管有多么痛恨他,可在入狱前,却哭的犹如一个泪人般。 那些逃兵与叛军,一个个颤抖的双手接过了冷冰冰的兵刃,嘴唇更是一阵哆嗦,有的人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哭个屁了,要不是你们这帮伪晋贼子,老子还在汴梁城花天酒地,该死的,老子今日可要雪耻!”
其中不乏汴梁禁军逃兵的怒骂,这些人本是大宋百万军队中虽惬意的兵老爷,天子门前,守卫汴梁,平日里花天酒地惯了,一朝进入河东,却一失足成千古恨。 在死亡的威胁下,有人崩溃了,可人在这种选择下,后退一步不仅仅是自己难逃升天,就连家人也要受到威胁。 若是进一步,他们还有机会活下去,就算活不下去,家人也不用受到了牵连。 来时他们已经清楚的知道,毕竟选择权都在他们手中,可以不选择来这里,可等待他们的便是死亡。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