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豹,还不下马受降!”
一场追击大战,即将走向终点,花荣手执银枪,手中画雀弓弦拉满,朝着前方狼狈逃窜的田豹放声喝道,冷漠的脸颊上露出一丝嗜血的笑容。 “下马受降!”
花荣身后,义从营与万余追兵齐声怒吼,声势更是震天,一浪高过一浪的大喊声更是回荡黎明的原野上,一时间逃亡的数千叛军人心惶惶。 前方马背上的田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闪烁过一道坚定之色,转过头来刚准备开口,可身后的花荣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一支箭矢划破空气,电光火石间眨眼便至,田豹瞳孔猛烈收缩,用尽全力的弯腰低头,将自己以一个奇怪别扭的姿势卷着,只见那箭矢擦着头皮而过,发髻被射得断裂开来,零碎的头发散落风中,田豹瞬间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眼见着一击不中,花荣微微一惊,未曾想着田豹求生欲竟然如此之强,只也不生气,到了花荣这般箭数境界,早已经不追求一箭两箭的成败与否;只要花荣愿意,手中箭矢自然能指哪打哪,方才本就未想取那田豹性命,此时对方那狼狈的模样,效果却是更好。 “前方的兄弟,田豹不降是因没有退路,朝廷必杀他田家满门,你等不过是小卒而已,受田虎裹挟造反,此时受降尚能保全性命,家中老小也可免受发配流放之苦,如今你们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为何不降?”
花荣收了画雀弓,嘴角上扬,朝着前方喊道。 此言落罢,前方的数千叛军中一阵人马慌乱,韩滔眼见着这一幕,眉头微蹙,对着花荣道:“将军,眼前这些贼人都是附逆田虎最深的,前些时日更是劫掠了汾阳百姓三天三夜,造下无边的杀孽,朝廷岂能饶恕?”
“饶恕不饶恕是朝廷的事情,公子在石岭关杀了十万蛮夷,纵是那耶律大石请降,也被韩世忠杀尽了,此事虽明面上是韩世忠做的,但若无公子授意,他是绝对不敢的; 但眼前这些人纵是杀孽再深,也是宋人,却不能如契丹人那般屠戮,若抵死不降,咱们也无需顾虑,杀尽便是;若有投降者,那杀与不杀就交给朝廷来定夺,咱们没必要未公子平添杀孽,日后这河东之地,咱们早晚还要回来的。”
韩世忠侧过头,看了韩滔一眼,沉下心说出一番话来。 只这番话却是叫韩滔觉得有些惊讶,韩滔虽然上岗时间不长,但却算是在独龙岗与花荣相处时间最久,关系最近的,毕竟二人同在一营。 在韩滔的印象中,出征河东之前,花荣对祝彪的称呼,从来都是泰山君怎样,泰山君如何如何,却不会如此时这般一口一个公子,说得这般顺溜;伪晋二大王在前,却能忍住不动心,方才那一箭韩滔也看在眼里,凭花荣的箭法,绝不可能失手,失手的原因只可能是对方并未有射杀田豹之心。 既无射杀田豹之心,却有招降前方数千叛军之心,在韩滔想来,只能是为了公子日后的大计了。 韩滔也不在言,只也扯着嗓子对着前方的叛军喊道:“前面的兄弟,如今田虎已经是穷途末路,昨夜你们袭营的两支兵马如今都是在劫难逃,汾阳城内我大军已经全面进攻,此时若不投降,汾阳一旦光复,便是你等想投降,也没路了。”
初夏的凉风拂面,可花荣与韩滔的两番话,却叫田豹感觉到了一股冰冷刺骨的寒风般刮过,披头散发的脸上牵着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朝着身旁四周喊道: “此乃敌军诡计也,咱们不是小打小闹,而是扯旗造反,前几日更是洗劫了汾阳城三天三夜,连带着汾阳周遭的墓穴都被刨空了,如此种种,大宋朝廷岂能饶恕咱们,纵是大宋朝廷饶恕,河东的百姓能饶恕吗~” 不得不说田豹此言的确诛心,原本骚乱的叛军中,竟然在田豹此言落下之后,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花荣冷冷的看着前方,田豹的话花荣自然也听见了,嘴角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意,给脸不要脸,非要逼着我再杀人,只见花荣右手扬起,沉声喝道:“义从营听令,无需瞄准,全军攒射一轮,张弓一轮。”
顷刻之间,倾盆的箭雨落下,前方的数千叛军之中,响起一阵哀嚎声;在义从营的神射手箭数之下,即使不瞄准,手上的准头也不低,两千支箭矢之下,数百叛军或落马或倒地哀嚎。 前方的叛军本就是少数骑兵与大量的步兵混合,之所以能逃到现在,也不过是因着花荣的军令,义从营一直与这伙叛军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 眼见着身边又少了数百人,伪晋叛军一阵慌乱,又是一阵弓弦拉满的声音在后方响起,这声音落在前方的叛军耳中,便如同心底一只大鼓在轰然擂动。 一个个士卒惊慌失措,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溃散,一名士卒似乎再也绷不住了,愤怒的大吼道:“左右都是个死,此时投降还能保全妻儿老小,这一年也算是活得够本了,老子投降了泰山君,死了也不丢人。”
便见得这名士卒猛地停下身来,后方的叛军停不住脚步,一下子带倒一大片,恐惧的情绪瞬间蔓延开来。 “老子不玩了,这一年又是造反,又是抵挡朝廷大军,又是跟契丹人搅合在一起,弄得老子都不知晓自己是宋人还是契丹蛮子了,人不人鬼不鬼,老子受够了,老子是宋人,死了也是宋人,不想死的不清不楚。”
带倒的一片兵马中,一名校尉满脸凄苦,声嘶力竭的咆哮道。 “该死!扰乱军心者斩!”
前方的田豹猛然回头,听得这番话,怒骂道,那名校尉心中一横,直接疯狂的转身怒吼道:“兄弟们,田豹不给咱们活路,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田豹,咱们投靠泰山君,兴许还能换条活路!”
此言一出,溃逃的叛军竟然诡异的短暂停滞了一下,一瞬间混乱起来,田豹乃是伪晋的二大王,这分量可谓不轻,若真能杀了此人,说不定真能换条活路。 此等诱惑之下,兵器交戈的声音猛然响起,无数的人自相残杀起来,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厮杀。 哗变! 怎么会这样!看着混乱的大军,被堵在大军之中的田豹一脸的惊恐,双目赤红,额间青筋暴起,望向后方花荣的眼神,仿佛受伤的野兽一般,要择人而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