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庆功宴喝到月上中天,此时的议事厅内大多数人已经趴下了,有家眷的叫浑家接回家去,打光棍的索性便在议事厅睡了。 此时的大厅内,只剩下鲁智深、武松、孙安、卞祥等十来个海量之人再继续本就是粗大的嗓门,此时喝了酒,更是声如虎啸,震得人耳朵疼。 此时几位军师都已经不在身边,祝彪的桌前,只余下两个人,一个是来接祝彪回院子的程婉儿,一个是今夜最后才到桌前敬酒的林冲。 林冲端着酒碗,心中憋着一番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立在祝彪身上的程婉儿,看出了林冲的窘迫,明媚一笑道:“林兄长出征的这几个月,鞋袜可曾还是如以前在汴梁操练禁军时那般,磨损的厉害?”
见说此言,林冲微微一怔,脑海中浮现起一些曾经的画面来。 汴梁的禁军虽是个闲散的勾当,但对于林冲这般枪棒教头来说,却是不清闲。 不说每次里的晨初点卯,似林冲这般性格,日常操练起来也是尽职尽责,而习武之人,脚下的鞋袜确是最容易磨损的。 过往在汴梁时,每次用过晚饭,张贞娘变回点着油灯,或者借着月光,对着自己脱下来的鞋袜缝缝补补,每月也会给自己缝制两双新鞋。 想到此处,林冲忽的眼眶通红,两行虎泪夺眶而逃,滴落在手中的酒碗里,溅起阵阵涟漪,就如此刻林冲的心一般,起伏不定。 “林兄长,婉儿虽与贞娘姐姐相处的时日不长,但也知晓她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便如她训诫二哥说的话一般,男儿有泪不轻弹,想来她要的也不是这般。”
程婉儿见着林冲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继而又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之前的事情婉儿也听官人与青娥姐姐提起过林兄长与贞娘姐姐之间的约定,却不知林兄长如今心中是个甚样的打算?贞娘姐姐如今缝制的鞋袜床底下怕是快堆不下了。”
浮沉半生,林冲不是无脑之人,反而心中精明,但正因为精明,反而思路顾及越多。 但此时听到程婉儿这般言语,张贞娘温婉的面庞浮现在脑海中,林冲哪里还忍得住,当即站直了身子,碗中酒一饮而尽,狠狠地抹了下嘴,朝着躬身抱拳道: “公子不嫌林冲本事低微,收留于此,如今虽立有微末寸功,实不敢妄自尊大,只张娘子乃林冲一生所求,在此厚颜向公子提亲!”
祝彪莞尔一笑,站起身来,将方才林冲斟的酒喝了,道:“林教头,提亲可不是这样提的!”
说罢必要,祝彪起身而去,与厅内拼酒的众人打了个招呼,便出了议事厅;程婉儿亦是朝着林冲微微一笑,跟着离去。 见此一幕,林冲微微有些愣神,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走在最后的白璧朝着林冲行了一礼,开口道:“林教头,我家公子既然喝了你的酒,便算是同意了这门亲事;只不过我家大娘子虽与你结过一回亲,但三书六礼却也是一样不能少,所以林教头此时不该在此愣神,而该去想想什么时候来提亲,媒人又该找谁!”
见说此言,林冲顿时喜形于色,朝着白璧连连拱手告谢,见白璧离开,连忙转身朝着鲁智深所在的拼酒大军中而去。 此时鲁智深与縻貹、武松三人正喝的面红耳赤,林冲猛的钻进人群,拉着鲁智深就往外走。 议事厅外,鲁智深摸着光亮的脑门,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望着一脸急色的林冲,开口道: “我说师弟,你这着急忙慌的把洒家拉出来,却是有甚要紧的事?若是闲散之事,改日再说,洒家这半途走了,还不知縻貹那黑厮在背后怎么编排洒家,洒家喝酒甚时候认过怂,再有两坛子功夫,保管叫那黑厮趴桌子底下去。”
林冲一脸苦笑的望着鲁智深,忙应道:“师兄,别惦记着那几坛子酒了,改日林冲陪你喝个够,此时找你却是有天大的事情。”
见说此言,鲁智深顿时酒醒了,睁大了眼睛望着林冲,声如洪钟道:“甚天大的事情?可是新上冈的哪个不开眼,惹到了你?”
“那新来的除了山士奇、董澄、竺敬还算个豪爽性子,其他的都是低着头做人,却有谁敢惹我!”
林冲应了一句,继而道:“是林冲的终生大事,公子已经答应了,让林冲择日去张教头家下聘。”
此言落地,鲁智深眉头一挑,亦是替自己这位结义兄弟高兴,叹了口气道: “还是公子办事敞亮,只今时不同往日,张娘子的身份已然不同,若将来公子成事,张娘子便是长公主的身份;兄弟此番迎娶过门,还应好生对待,莫要再生事端;公子这人看着一团和气,然如今气势越发盛了,若将来真有个事端,依着公子护短的性子,你却是讨不着好。”
见说此言,林冲重重的点了点头,若换做旁人,此时怕是顶多道一句恭喜,也唯有面前这位师兄,才会掏心窝子的说出这番话来。 “师兄放心,这些林冲都省的,林冲既然开了这个口,日后定会好好珍惜贞娘,不叫她再受委屈。”
林冲望着眼前自己最信任敬重之人,一脸正色的应道。 听得此言,鲁智深爽朗一笑,道:“既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明日洒家与你去张教头院里走一遭,也好将我那弟妹早点再迎进门。”
“不可!不可!”
林冲连连摆手,接着道:“师兄方才也说了,贞娘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若是就我与师兄两人冒冒失失的上门提亲,未免叫人笑话,此事还需寻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一道前往。”
“德高望重?”
鲁智深拍了拍脑门,两道粗大的眉头皱起,道: “若论德高望重,咱冈上首先便是祝朝奉、扈太公,张教头三人,只这三人都不可能;再下来便是四位军师,但公子不发话,四位军师也不可能,那就只能是柴大官人……对就找柴大官人!”
说到最后,鲁智深恍然大悟,抬头看着林冲一脸笑意,明白其心中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如此,也就不磨蹭了,咱们这就去寻柴大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