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爆竹的声音在庭院中此起彼伏,隐约可以听见放爆竹的庄客与孩童的笑声。 在火药还没有大面积出现的时候,老百姓是没有烟花这种东西的,所以在过年以及喜庆节日的时候,一般都会燃放爆竹来庆祝。 爆竹的原理很简单,就是直接将竹子扔到火中灼烧,竹子爆裂自然就会发出“砰砰”的响声,而这爆竹在后世自然而然就演化成了鞭炮。 今天是祝家长女出嫁的日子,这爆竹当然得可了劲的燃放。 “公子,小心点儿,前面有台阶。”
家庭举着灯笼快步走在祝彪前面,两名亲卫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 院中的丫鬟小厮见着祝彪回来,急忙恭敬地站在两侧,而程婉儿也早得到了消息,带着白璧、青瓷迎了过来。 “行了,某又没喝醉,戏演到这里就可以了。”
祝彪甫一踏进区分内外院的月洞门,便直起腰,脸上半醉半醒的神情已经消散殆尽。 “这是怎么回事?”
程婉儿也有些云里雾里,祝彪送张贞娘前往林冲的院落,不是说在院中被鲁大师他们给灌醉了么,怎么现在回来又没有事了? 祝彪伸了一个懒腰,先低声吩咐白璧:“去将会客厅的灯掌亮,另外沏一壶茶,几位军师稍后就到。。”
等白璧去了,祝彪方才伸手拉着程婉儿,道:“放心,某没事,方才不过是做给童贯的探子看的。”
今日林冲与张贞娘大婚,来的人可不止是祝彪一派的,山东之地毕竟这般大,独龙冈还没有完全达到一手遮天的地步,今日来的各级官员中,不乏有朝廷与大名府的童贯派来探听虚实的眼线,祝彪需要将自己包装成一副年少轻狂、志得意满的形象。 程婉儿迟疑的嗯了一声,女儿家的心思不在这上面,闻到祝彪的身上还是有浓烈的酒味,不由分说的从青瓷手中接过一个瓷碗,先把已经准备好的醒酒汤递给他,道:“先把汤喝下去醒醒酒。”
“某没有喝几杯,大多都是装的。”
祝彪虽然解释了一句,不过看着程婉儿坚定的目光,还是将醒酒汤一饮而尽。 “你慢点儿喝!”
程婉儿哭笑不得的看着些许汤水顺着祝彪的衣襟滑下来,急忙掏出手帕帮他擦拭。 祝彪摇了摇头,握住程婉儿白嫩的柔荑道:“咱们不用这么讲究,也就是洒了点儿汤水,这衣服又不是不能穿了。”
“在家里再不讲究讲究,难道等你上战场了再讲究,到时候想要讲究都没地儿去。”
程婉儿俏生生的白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直接拿去洗吧。”
祝彪摸了摸鼻子:“婉儿你现在可是变了······” 程婉儿一边熟练地给祝彪解下来外袍,再次换上一件新的,一边随意的问道:“哪里变了?”
“你现在可是越来越像青娥了。”
祝彪不由得哈哈笑道。 将换下来的外袍递给青瓷,程婉儿明媚一笑,道:“像青娥姐姐不好么,官人尽享齐人之福,却不满足齐人之乐吗?”
祝彪嘴角微微上扬,这一次却并没有回答,而是轻轻的握了握程婉儿的手,转身往会客厅而去。 似乎预感到什么,程婉儿微微抬头,望着心上人的背影,试探道:“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见说此言,祝彪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程婉儿月光下圣洁的面容,不得不感慨,女人的第六感永远都是那么的强,无论是谁。 祝彪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想要欺骗的意思,应道:“仗是打不完的,此番不会那么着急,便是赵官家的圣旨来了,我也会等到青娥腹中的孩子降生再走。”
“如此便好,官人且去吧,若聊得久了,一会儿妾身送些点心过来,给几位军师垫垫肚子。”
程婉儿已经习惯了这种分离,听得祝彪的回答,只是微微一笑,不再多问。 清冷的月光下,长长的廊道上,男子在走,女子在望。 “娘子,夜间天冷,还是抓紧回去吧。”
青瓷站在程婉儿身边轻声说道。 程婉儿只是怔怔的看着李祝彪的背影,对这句话充耳不闻,良久之后方才说道:“先不回去了,去看看青娥姐姐。”
不需要祝彪多说些什么,程婉儿便明白其话中之意;抛家弃子不是因为他们残酷和冷血,而是因为身为男人,他们的肩膀上有更艰巨的责任。 如果自家官人与独龙冈不能一直赢下去,那么又何谈妻和子? 如今距离青娥姐姐临盆不过月余时间,那月余之后,除了她们两个,又有会多少闺中人的郎君上了战场? 程婉儿下意识的微微抬头,一轮明月高挂。院子外爆竹声声,寂静与喧嚣在夜风中相互对抗。 这腐朽的王朝,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而这连天燃烧的血火,又要再吞噬多少性命? 程婉儿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寻常百姓家女子,她知道淮西王庆、江南方腊,更明白北方那个新生的金国,给了自己官人多大的压力。 ...... 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 九百里洞庭湖烟波浩渺,水天一色,风月无边! 平日里才子佳人来往不绝的岳阳楼上,今日却是一片肃杀景象,洞庭湖上战船云集,岳阳楼外枪戟如林。 淮西王庆,江南方腊,两位如今执大宋绿林牛耳的人物,于岳阳楼上,歃血为盟,互通有无,相约一道揭竿而起。 一套简单的流程过后,一身朴素道袍的方腊望着面前悬挂着的范仲淹拓本《岳阳楼记》,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若是范文正公在天有灵,不知看到如今的大宋朝廷,该死何等的感想。”
王庆虽是个**混上来的荆湖、京西绿林盟主,但到底也是汴梁出来的,对于朝政倒也算是有些见识,便听得王庆应上一句。 “纵是范文正公活着的时候,也有吕夷简等人为祸,如今的大宋朝廷,不过是比当初仁宗朝时更为不堪罢了。”
王庆戏谑一笑,继而道: “咱没范文正公那般高风亮节,也不如方教主般忧国忧民,咱荆湖、京西绿林十八寨的兄弟只相信手中的兵器,这天下能姓赵,如何便不能姓王?”
听得王庆这般狂妄之言,方腊面色不变,心中却是冷笑,须臾后再次开口道:“如此也不耽搁了,便依着早先说好的,三日之后,你我双方在京西与江南一同起事,叫大宋朝廷首尾不能兼顾。”
见说此言,王庆并未答言,只一脸正色的点了点头;方腊见状,不再多言,领着娄敏中、方天定、史文恭三人转身而去。 临出岳阳楼时,方腊站在门槛外,停住脚步,转过头朝着王庆意味深长的道:“京西与山东隔着不远,王盟主若想叫这天下姓王,还需得想好该怎么应付山东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