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伯特·诺伊斯的盛情相邀下，高弦见到了负责芯片设计的工程师——特德·霍夫，一个又高又瘦、戴着厚厚眼镜的技术精英。 这也进一步佐证了，刚才差点被高弦搞夭折的芯片，就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全球第一款微处理器——Intel-4004。 既然想要让高弦当“接盘侠”，罗伯特·诺伊斯自然要交出这个项目的底细。 去年，来自一本的必兹康公司，到英特尔这里，委托计算器所用的芯片解决方案。 预付十万美元的必兹康很自负，它同时带来了几个备选的参考解决方案，希望英特尔在其中之一的基础上，完成最终的工作。 这么做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实际工作起来会非常有效率。 但在负责芯片设计的特德·霍夫这里，出了岔子。 罗伯特·诺伊斯和戈登·摩尔创办英特尔，从老东家仙童半导体那里挖了不少人，比如英特尔的第三号雇员——安迪•葛洛夫。 但特德·霍夫并非仙童半导体体系中人，而是斯坦福大学的研究人员，因为厌倦了纸上谈兵的研究，希望搞点更实际的芯片设计。所以接受英特尔的聘用，成为公司的第十二号雇员。 特德·霍夫一到英特尔，便立下了汗马功劳。 罗伯特·诺伊斯和戈登·摩尔为英特尔压了重宝的动态存储器，每个存储单元要用四个晶体管，而特德·霍夫的优化方案，只需要三个晶体管。 由此不难看出，特德·霍夫在芯片设计方面的天才横溢，以及罗伯特·诺伊斯对特德·霍夫的百般重视，进而把必兹康的芯片定制交给了他。 越是牛叉的技术大咖，身上就越有一个通病，那就是，眼里不揉沙子，看到蹩脚的技术实现便嗤之以鼻。 特德·霍夫拿到必兹康带来的那几个备选的参考解决方案时，就犯了这样的老毛病：这是什么玩意啊，让我在这样的基础上，修修改改地进行优化，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于是乎，特德·霍夫决定彻彻底底地另起炉灶。 他选中了一个心目中最理想的参考目标，来自数据设备公司的产品——ＰＤＰ－８，一种售价八千美元的超级计算器。通过编程，它可以完成所有类型的数学运算。 特德·霍夫的思路大体是，把ＰＤＰ－８的功能梳理成一个通用的模型，然后做到小小的芯片里。 罗伯特·诺伊斯也是技术大咖出身，尤其感觉到，特德·霍夫所说的“通用”，有益于批量制造过程中的“标准”，所以就同意了特德·霍夫的建议。 特德·霍夫当然有自傲的本事，从零到一，顺利完成了该芯片的设计蓝图。 接下来的工作，就卡在了制造工艺上了，连带着英特尔的主营产品——动态存储器，迟迟不能批量生产。 其实，不光英特尔，整个米国半导体业，目前都卡在ＭＯＳ管硅电门这一关。 所有业内人士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这就是临门一脚的事儿，无非早早晚晚而已。 为了度过这个黎明之前的黑暗，英特尔选择对外承接定制芯片增加利润，但一本那边的必兹康，则坐不住了。 因为一本计算器市场的竞争，实在太激烈了。 就拿几年后世界闻名的夏普和日立计算器大战来讲，杀得血流成河，其它竞争者都被价格战搞死了，只剩下它们两个互怼，生产过剩的计算器液晶屏，白白便宜了任天堂，拿去做了大受欢迎的掌上游戏机。 因此，必兹康对英特尔迟迟不能按时交货的愤怒，可想而知。 尼玛，去年我们是按照三千美元的价格，设计的产品；可再过几个月，三千美元的产品就卖不动了。 你这不是要害死我们么！ 就在罗伯特·诺伊斯想要极力说服必兹康的时候，高弦插了一杠子进来，吓得一本人屁滚尿流，赶紧去向一本总部汇报：天照大神啊，大事不好，米国这边已经出现了五百美元的同功能计算器，和英特尔的合作，已经毫无意义了！ 眼见再给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大功告成的项目，要泡汤了，罗伯特·诺伊斯便想不顾颜面地赖上高弦这个始作俑者。 谁让英特尔现在人穷志短呢，要是再过几个月，生产工艺难关攻克，就不用这么低声下气地求爷爷告奶奶了。 罗伯特·诺伊斯为什么如此百分之百地确定，英特尔的动态存储器会大卖特卖？ 原因很简单，现在计算机的主流内部存储器，是磁芯存储器，它和动态存储器的差距，类似于多年后的机械硬盘之于固态硬盘，属于“代差”。 毫不夸张地讲，动态存储器一旦成功批量生产，英特尔等着牛掰哄哄地坐着数钱就行了；接下来则是在万众欢呼声中，挂牌上市！ 但是，前景就是前景，英特尔在目前这个最空虚的时候，被高弦稳准狠地一下击中肋骨，被打得岔了气，只能弯着腰地扮可怜。 高弦倒是没有因此表现出丝毫的得意之色，甚至，他还从之前口若悬河的“忽悠者”，主动变成了洗耳恭听的“被忽悠者”。 交谈中，罗伯特·诺伊斯多次强调，英特尔已经聘请了一位足以攻克制造难关的技术精英，只是因为他是一位意大利移民，需要在原来的公司工作满两年，才能拿到签证，所以要迟来英特尔一小段时间。 高弦心中了然，罗伯特·诺伊斯应该是在说另外一位技术大咖——费德里科·费金。 如果此时此地自己不出现的话，必兹康会在几个月后，因为在一本计算器市场的激烈竞争中落在下风，把这套芯片仅保留计算器应用所有权，退货给英特尔。 而英特尔会把这套芯片命名为Intel-4004，去和德州仪器等等同行，竞争全球第一款微处理器的名头，来为挂牌上市增加资本。 不动声色的高弦，又听罗伯特·诺伊斯舌绽莲花道：“高，这套通用芯片，肯定能满足你的新计算器产品的设计需求，而你，只需要付六万美元，就可以接替必兹康，完全拥有它。”
高弦摆出被忽悠得大为意动的样子，沉吟道：“这个主意，听起来很不错。”
跟在旁边的马永达，有些着急地悄悄使了一个眼色，暗自提醒道：“弦哥，咱们的钱不够！你忘了，这次从香江出来，你只兑了一万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