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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造反的消息传来后,衮衮诸公们终究是没在紫宸殿里打起来。
毕竟坐在殿里头吃瓜的三公,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真的泥塑摆件。 虽然路胜道和念慈婆婆从来不干涉帝位之争,可在国家危难之际,他们就有了与谢宛清联手的借口,一旦以四枚宝印掌控龙气,在龙气的威慑之下,国内有什么异议都能被压得下。 谢宛清借三公之势,当场便以帝位空悬时龙气无法离京为理由,直接宣旨以大司马为正职,前、左、右、后、四方将军,征北、征西、征南、征东四征将军,合计八位朝廷将领为副职,领五千中阶神道天兵即刻出发前往凉州平叛。 在帝位空悬时,龙气无法离京是实情,谢宛清让大司马这个武官之首前去平叛,乃师出有名,名正言顺之事。 于是在三公意义难明地注视下,大司马不得不咬牙接下了这道命令,在新皇登基前的关键一月离开京城中枢。 大司马离京便意味着,不管他能不能在一个月之内平定叛乱赶回来,六皇子都与皇位无缘了。 一旦率军出征,妹妹和外甥在京中孤立无援,他根本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当然,谢宛清是个手段老辣之人,她为了能让大司马安心平叛,而不是在与钱君儒对阵时临阵倒戈,或者恐惧之下提剑跑路。 在退朝之后,谢宛清带着女儿与大司马秘谈一番,两个女人在龙气和三公的见证下承诺,不论姬玄凰能否登基称帝,她们母女二人都不会动手杀太后和六皇子。 甚至只要平叛成功,范海义的大司马之职还能继续担任,他的妹妹和外甥可以选择移居到凤鸾行宫,也可在大梁国土内另择他处定居,终生来去自由,受皇室供养,还不必前往京城觐见皇帝。 皇族搬离京城,前往建立到各地的行宫居住,一向都是皇室给斗争失败者的恩典,表示不再追究其过往。 在大梁四百多年的历史中,居于行宫者除了犯篡位谋逆的大罪外,不论做什么荒唐事都能受到皇帝的宽恕。 这一连串的承诺之下,范海义那颗焦躁不安的心似乎终于安定下来,恭敬地单膝跪地从谢宛清手里接过调兵虎符,带着在白玉京外等候的八位副将,领命前往剪影城中调集神道天兵。 如此一场朝会之后,朝中高阶修为的大臣有九人被派往凉州平叛,还剩二十多人留守,在没有领头人闹事,大臣们直接选择了偃旗息鼓。 谢宛清看似已经摆平了最大的反对者,但在争斗由明转暗的时候,帝位之争本质上才真正开始。 在谢宛清的坚持下,群臣不再于明面上反对姬玄凰登基,但如果玄凰公主在登基仪式之前就死了,甚至谢宛清本人也在仪式前死了,皇帝的人选就只能另择他人了。 目送路胜道和念慈婆婆从紫宸殿离开,杜康才对身边的谢宛清说道。 “让一个在众臣面前顶撞自己的将领领兵出征,太皇太后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担心什么?他也跟着造反吗?”
谢宛清环视了一圈,周围除杜康、女儿和余风外空荡荡的殿宇,脸上依然带着安抚范海心时的真诚笑容。 “不说军中身居副职的八个高阶将领愿不愿意跟着他反,即便这支军队被他带反了,与凉州的叛军合力前来攻打京城,面对一国龙气,他们也根本没有胜算。 这样反而让本宫找到了借口,直接将我那儿媳妇和六孙子斩了,为玄凰登基扫平阻碍。 但本宫觉得姓范的没这么蠢,他只要能主动离开京城乖乖地出兵,就算在一个月内没能平定凉州的叛乱,本宫在龙气面前立下的誓言还是会算话的。”
说到这里,谢宛清摸了摸身边女儿的头,脸颊上浮现出一丝慈爱道。 “凰儿,这白玉京中危机重重,没有一处能算得上安全的地方,从现在开始,你要一刻不离地守在母后身边,知道了吗?”
姬玄凰似乎有些畏惧站在母亲另一侧的杜康,便将身子躲在母亲身后,眨巴了眨巴自己血红的眼睛,极为乖巧地说道。 “知道了,母后。”
“你这个孩子啊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点,但没有关系,等登基之后执掌龙气就好了。 赟儿以前的性子也偏于散漫,也是继承皇位后也变成了一位英明神武的皇帝,我相信你也会慢慢长大的。”
“对了,身为一国皇帝,登基后是需要改名字方便旁人避讳,凰儿以后想改个什么样的名字?”
“一切皆由母亲做主。”
在一番母慈女孝之后,谢宛清才仿佛突然想起了杜康似的,扭头对他说道。 “我记得太傅昨日说过,你苦于修行时间短,实力与另外太师、太保相差甚远,便想要借些皇宫内库的香火玉钱修炼,等日后有钱了再还。 今日太傅能说动左相倒戈相助,属实是帮了本宫的大忙,否则我还需要摆平以他为首的那一系人员,才能松一口气呢。 此功不可以不报,本宫这就带太傅去内库,取些玉钱修炼。”
谢宛清在将魔种植入到杜康体内后,便把他看做了自己人,昨晚两人在床上欢浩的时候,就想着如何让他的实力更进一步。 在姬玄凰和余风面前说这些场面话,只是在找一个赏赐杜康的借口而已。 …… 皇室的内库不在白玉京,而在一处特殊的洞天之中。 之前在紫宸殿,谢宛清拿着太后宝印在虚空中一盖,在一阵空间波动之后,四人就出现在了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里。 青翠的嫩草覆盖大地,各色的灵花点缀在绿草中,错落有致的高大灵树扎根在草地之间,有长着翅膀的几寸高人形可爱小精灵,在树林中飞来飞去,采摘着灵树枝头的成熟果食。 茂密的枝叶阻挡了杜康的视野,只能从头顶狭窄的天空缝隙里,才能依稀看到远处的如黛青山。 几人脚下幽静曲折的林间小路是由银砖铺就,金条填缝而成,路上还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符箓,整条道路以起伏不平、弯弯曲曲的姿态,延伸到密林深处。 浓郁的草木灵气扑鼻而来,杜康只深吸了一口气,就感觉到神躯内神力的运行,变得更加舒畅了起来。 “这就是大梁的内库?这番勃勃生机的景象,实在是超乎臣的想象!”
传言中姬家的内库多进少出,杜康还以为这内库会是个阴暗逼仄的地下空间,或者是晶壁辉煌的奢华宫殿之景,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的。 “我大梁太祖是个雅致之人,在从前朝手中夺得这琼华洞天后,就将内库一点一滴的搬进了洞天之中。 在经过四百多年填充之后,本宫敢说,如今洞天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受举国供养而成的少有精品。”
似乎是由于内库的奢豪,让每一个皇室中人深感骄傲,姬玄凰也在一旁怯怯地小声炫耀起来。 “这里是洞天的边缘,没什么好东西,真正的珍藏都在洞天最中心那里。 太傅想要的香火玉钱,在洞天的中央,树上挂的满满都是呢。”
一听这个,杜康立刻面带感激涕零之色,躬身一拜到底道。 “太皇太后如此慷慨待臣,臣必将拼尽全力让公主登基为皇,才能报答您的知遇之恩。”
通过魔种感受到杜康内心对自己的一片痴心爱意,谢宛清满意一笑,伸手将杜康扶了起来。 “太傅的忠心,无须诉诸于口,本宫心中也能知晓。”
当朝太皇太后亲手搀扶一个外臣,是极不合身份的举动,如果她是在白玉京作出此举,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继而影响到帝位的继承。 可惜这里是内库,两人身边只有一位内侍、一位公主以及一些灵智低下的精灵。 侍立在一旁的余风不动声色,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姬玄凰则是沉迷在洞天的景色中东张西望,但在几人都看不到的角度,她那双像兔子一样的红眼睛深处,似乎有一些血色的阴霾浮现。 谢宛清乃五蕴天魔,最善于感知人心变化,她瞬间就捕捉到了女儿对自己行为的不满,立刻转移话题道。 “凰儿刚才也说了,香火玉钱存放在内库的内层,内库广大,飞过去实在太慢了,我们还是靠洞天中铺设的尺道赶路吧。”
“是!”
余风以手中浮尘扫过立足的尺道,他们脚下金银铺就的道路上,一枚枚符箓依次亮起,随之整条路上都浮现出了柔和的光芒。 四人的身体在光芒中慢慢悬浮了起来,并由慢到快开始移动,树木、蓝天、草地、周围的一切景物飞速向后退去,最终化作连残影都不是的抽象线条。 只经过了十几个呼吸的无颠簸旅程,尺道的运动就停了下来,周围的景物也重新拥有了形象。 杜康环视周遭,脚下仍旧是金银铺路的尺道,道路两旁还是灵气充盈的林地。 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是,这边的灵树更加高大而稀疏,树上悬挂着的也不再是各种果实,而是闪烁着各色灵光的宝石、金精、秘银、玄铁、赤铜、成品神兵、储存有珍惜妖怪身体部件的炼妖珠、大梁穷搜天下而来的有价值法术秘籍…… 在灵树间的空隙内,还夹杂种植着大量的灵药,人参,何首乌,天麻,灵芝,黄柏,贝母,天冬……杜康有认识的有不认识,一眼根本看不到尽头。 远处的天边,还能看到一颗树冠直插云中的巨大树木,至于树冠上挂着什么,杜康就看不清了。 “那颗树上挂的是内库最珍贵的收藏,可惜云层中暗藏着的玄阴之雷禁制,除了历代皇帝外无人能解开,太傅还是不要对它心存贪念了。 太傅要用的香火玉钱,就挂在那一片林子里,其中数量有多少,因为内库不设账册的缘故,我也不清楚。 太傅大可以尽情取用,反正一个月的时间里是肯定用不了多少的。”
谢宛清直言打破杜康的幻想后,便伸手指向了尺道另一边的方向。 杜康顺着手指看去,果然在树林中看到了密密麻麻悬挂着的香火玉钱,砖头大小的玉制钱币像累累果实一样压弯了枝头,不断在风中碰撞出清脆的“叮当”响声。 地方到了之后,谢宛清又嘱咐道。 “玄凰公主需要在化龙池中沐浴浸泡,并以丹玉洗练身体才能承受登基仪式时龙气的霸道洗礼,本宫需要时刻守在她身边,因此不能在内库中久留。 太傅便一个人留在内库吞食香火吧,外面若是有什么情况,本宫会直接催动太后宝印,让琼华洞天将你排斥到白玉京,将你召唤到我身边的。”
“请太皇太后放心,我杜康是蒙您看重的臣子,您将我直接带进内库,是对我的信任和恩典。 我杜康孤身一人在内库之中,将只取香火玉钱,而绝对不会动其它宝物一分一毫。”
在进入内库后一直沉默的余风,在此刻为杜康解释道。 “倒也不是只太傅一人,从内库中诞生的精灵会陪伴您左右的。”
杜康看着身边飞来飞去的带翅膀小家伙,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搞定这些小眼线,口中则了然一笑道。 “哦,这样也好,省得我一个人寂寞。”
谢宛清如今事务繁多,在三公全都不管事的情况下,她相当于暂时代理了皇帝秉政的权力,白玉京里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她处理。 在又简单的交代几句后,谢宛清就催动太后宝印,带着女儿和内侍急匆匆的离开了内库。 当内库中只剩杜康一人时,他也不着急吸纳香火,尽快晋升书灵法,而是伸手指着身边的小精灵道。 “定。”
这只还不到杜康巴掌大的精灵,立刻翅膀一僵,一头栽倒在了草地上。 见定身术有效果,杜康立即转身,目光炽热地看向了远处的通天巨树。 …… 在一道柔光之后,三个美丽的身影出现在了白玉京的一座宫殿中。 殿内建造了一方巨大的水池,池中的药液如同琥珀般瑰丽,从中蒸腾而起的炽热雾气将宫殿营造的如同仙境。 在她们出现的瞬间,立刻就有宫女围了上来,为姬玄凰宽衣解带,喂食丹玉,将她引入炽热的化龙池中。 等姬玄凰洗练身体的痛苦呻吟声响起,余风才对谢宛清恭声禀告道。 “请太皇太后恕奴婢直言,杜太傅的性子可不像是个会守规矩的人,您将他一人留在内库中,是否会……” 谢宛清只是摇摇头,毫不在意的说道。 “祖树上的玄阴之雷禁制打不开,内库中别的珍藏即便如山如海,也都是些放着等发霉的破烂东西,太傅喜欢的话,就拿去用好了。 现在,整个白玉京里最宝贵的,是我的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