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百花坊市。 即便已经放缓速度,但九日的时间,已经足以他到达目的地。 绿水如襟带,环绕青山。 “嗯?”
在距地图当中的坊市十数里外按落遁光,谢端阳没有急着入内,而是立在座小山峰顶隔空遥望。 这座坊市进出的修士竟是出奇的多。 神兵门擅于炼器,门中出产的法器畅销天南诸地。 不乏有他国修士远赴万里赶至镜湖坊市,只为挑选件趁手法器,已经算是十分热闹。 但是人流比起眼前的百花坊市来,似乎还有所不如。 而且此地进出的女修数目尤其多。 花枝招展,莺莺燕燕,红飞翠舞。 此种景象是他先前到过的坊市中从未见到过的。 不过除此之外,倒是与其它地方没太大区别。 遥遥打量片刻,觉得并无太大问题,谢端阳这才继续架起乌云兜缓缓飞起。 只是在临近防护大阵时,将手在脸上一抹,又自变换了副相貌。 把守坊市正门的百花山修士,亦是两名女修。 对此,谢端阳并不意外。 百花山也不知是所修功法特殊,亦或者风俗习惯使然,少见男子,十之八九皆为男子。 如果谢端阳没猜错的话,此地坊市云集了如此多修士,怕也有部分原因在其中。 虽说灵根有无与性别干系不大,但是修界当中,男修数目却要明显高于女修。 而境界越高,比例就越发明显。 再加上亦不是所有修士都资质优异到能早早突破,保留青春外貌。 以至于高阶修士寻找道侣时往往要向下兼容,找比自己境界低上一两筹的女修。 这种情形下,百花山有如此多美貌女修,自然极受众多男修追捧,甚至还在越囯掩月宗之上。 毕竟掩月宗源出合欢宗,长于合籍双修。 门中弟子修为略有成后,便会被长辈指派为道侣,不似百花山这般有如此多得单身女修。 其实这也是百花山虽然没有元婴修士,却能够与药王谷相抗的原因,不唯独是交好数名别国的元婴女修。 花语同临近数国,均有结丹男修与百花山弟子结为道侣。 虽说要打个折扣,但百花山确实能发动远超宗门底蕴的高阶修士。 不过,一旦与派外修士结为道侣,也就自动被排除于承继宗门道统之上。 即便修为在门中最高,亦是不能承继山主、太上长老的职位。 是以百花山筑基女修中外嫁的不少,但结丹真人中却是只有寥寥三人。 两女一个看着年轻些,二十出头,筑基初期。 另外一人三十左右的,修为却反而弱上一筹,才练气十三层圆满。 这点,在修界中反而再常见不过。 两女容貌俏丽,但却均有股干练劲儿,气度不输寻常男子。 见到谢端阳,那名练气女修点点头,轻启朱唇。 “请问道友……” 她话方出口,旁边的筑基女修就将手搭于其肩,默运法力止住话语,叉手行上一礼,正色开口。 “玉蝉师妹目大不睹,让道友见笑了,素客代其赔礼。”
说着,只见她从腰间荷包形制的储物袋中小心取出枚小巧玉佩,双手敬呈于谢端阳,解释道。 “此物是我百花山专门赠予贵客,身携此物,可在敝派开设的商铺交易时免去一成数目……” 见谢端阳不以为意的模样,女修素客加重语气补充道。 “无论买或者卖,而且不单是在这百花坊市当中。”
听到这,谢端阳神色微动,点点头,抬手将玉佩摄来。 见着他昂然走进坊市,身形消失于荡漾云雾当中,素客轻舒口气,神情放松下来。 看到自家师姐如此模样,唤作玉蝉的女修不由有些忿忿不平。 “素客师姐,此人是筑基修士,你不也是,又何必如此客气,还将玲珑珮与他。 哪怕是本门真传,每隔五年才能赠出一枚……” 听着玉蝉抱怨,素客心中暗暗摇头。 修为差上一层境界,看到的景象就是云泥之差。 不过她们两人关系交好,而且将不过练气的玉蝉分到此地,本就是存了打磨心性法力,为筑基做准备的心思, 是以她面上未见厌烦,耐性给师妹解释。 “玉蝉师妹,莫说你看不穿这位道友的修为。 就连我瞧着,也有些拿捏不准。”
“怎么可能?!”
玉蝉脱口惊呼。 她与谢端阳间,隔了一重大境界,感知不到不足为奇。 但素客师姐同样是筑基修士,纵然修为不足,按说不会连对方境界都看不出。 “人家练了门玄妙的掩息术,而且似乎神识分外强大。”
知晓这些东西很难用言语说清,玉蝉难以真切体会,是以随口解释两句后,素客话音一转,到了更加明显的地方。 “而且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位道友应当不是我们花语国修士,而是打从其它地方来……” 她这么一说,玉蝉也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对哦。 那位前辈口音确实不似花语人氏,还有身上衣衫形制也有异国的影子。”
不知道两女的讨论,事实上就算听到,谢端阳也无所谓。 他自是清楚自己与花语本土修士,细微处有许多不同。 不过百花山本就临近边界,多有他囯修士往来,并不出奇,方才他在外面就已经看得十分清楚。 谢端阳只是悠然打量着眼前的情景。 百花坊市与他到过的其它坊市风格大为不同。 修士有法力在身,世俗金银珠玉对他们而言,也算不上什么。 是以除非在金鼓原那种兵营当中,坊市当中的商铺都是十分富贵奢华,白玉为墙,琉璃铺地,明珠作灯,毫不出奇。 然而百花坊市当中的大小商铺,却基本结为木制,甚至干脆就是原木搭建而成。 店家也不清理,时日久了,甚至生出青苔,看上去颇有股原始朴拙之意。 但也并非朴素,而是十分绮丽。 门前院后,道路两旁,店铺内外。 不知植有多少奇花异草。 虽说大多都不适合用来炼丹精进法力,多为观赏作用,但价值仍是难以估量。 繁花似锦,姹紫嫣红,真个富丽妖娆,好似仙府瑶宫。 空气中都弥漫着股萦绕不去的异香。 谢端阳轻轻吐纳,直觉神清气爽,肉身神魂都被洗涤过遍,清灵些许。 连带着体内法力与气血运转速度,都微微加快些许。 看似不起眼,但积年累月下来,却也不容小视。 “果然无论哪家,但凡能够真正开门立派者,都有些门道。”
谢端阳暗自赞叹句,神兵门占据了处上佳灵地,下有火山。 是以宗门辖地天然火气浓郁,对于炼器同修炼火行功法着大有裨益。 百花山虽然没有这等地利,但是深谙灵植之术,栽培百花。 以香为药,亦是起到了类似妙用。 而这还是坊市,而非真正山门所在。 若是在真正的百花山中,效果只会更为惊人。 不急着去采购需要的灵材,谢端阳将那面玉佩收起,随性在坊市当中漫步闲游。 他身家丰厚,筑基中几乎无人能及,没必要去贪所谓的一成优惠。 当然更主要的,他是想着将那些灵花还有商铺位置,悉数记入脑海。 虽然没有多余精力在阵法上用多少心思,但是谢端阳在这方面勉强也不算门外汉。 大致看得出来这些建筑方位很有讲究,暗合阵法之理,与那些花草摆放亦是有所关联。 记下来,待辛如音筑基后交与她,说不得能够研究出些什么东西来。 最起码,谢端阳隐约觉得,其中某些思路就可用于以百毒寒光障布置的护山大阵当中。 不过转过几家后,他也暗暗称奇,觉得没有白转这么一遭。 百花国地虽小,但极适合灵药生长,而且药王谷、百花山亦均擅于炼丹制药。 因此之故,百花国修界情形与天南其它诸国大为不同。 甚至,谢端阳居然在两家较大的商铺中见到有筑基丹出售。 要知道,天南、大晋、乱星海、慕兰草原各自不同。 在当下的天南,宗门牢牢掌控着修行所需资源,即便正魔道相互对峙也是一样。 筑基丹这等战略物资,都牢牢掌握在宗门同修仙家族当中。 这也导致天南修界,罕有散修可以筑基成功者。 也就这些年,正魔道同时对外扩张,许多宗门同家族因之覆灭。 在此过程中,遂有部分筑基丹流出,被散修得到筑基成功,略略改变了修界情况。 但花语国这里有筑基丹出售,却并非近两年才有,而是出现许久。 谢端阳也是问过店铺老板,方才明白过来。 原来花语国盛产灵药,又有许多炼丹大师,偏偏两家门中弟子数目并不算多。 是以炼出的筑基丹,相比其它国家,要宽裕许多。 除去供应自家外,尚能拿出部分与其它势力交易,甚至售与散修。 谢端阳琢磨数刻,方才大约明白过来。 任何势力都不会嫌弃筑基丹这等灵药太多,药王谷、百花山如此,怕不是受周边数国的门派家族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可以,那些门派铁定是想将独占花语国,。 只是花语国的价值,不仅在于气候、灵地适宜灵药生长,还在于里面的修士。 无论灵植术,还是炼丹术,都对技艺有着很高要求? 若是没有药王谷、百花山两家修士,哪怕他们占下花语国,也未必能够得到更多的灵药同筑基丹。 再加上人心不齐,一门一派之力不足独占,多方合力,事成后还要拼杀争夺份额。 还要考虑到药王谷两家玉石俱焚的结果。 所以彼此妥协下,才形成了当下如此各方都能接受的局面。 药王谷、百花山种植灵药,炼制丹药,自家留用一部分,再售与附近势力部分,换取其它修行资源。 如此一来,其它门派得了筑基丹,又削弱了两家可能出现的高阶修士数目,始终保持在不强也不弱的地步。 至于售与散修的那些筑基丹。 谢端阳详细问过,并不是任何散修都有资格。 非得是在花语国中定居多少年头方可,最起码现在的辛如音、齐云霄等还不行 而且花费的价格换算下来,也远比大门派弟子要付出的贡献高。 散修本就困顿,能够攒下这些灵石灵物的,可是没有多少。 何况,对散修卖出的筑基丹,其实是其中的劣品。 倒也能够筑基,但是药力却是只有正品的七八成。 如果修士服用两颗筑基丹可以筑基的话,那么这些,怕不是需要三颗。 或者筑基成功概率变化不大,但是药力不够平和,服用后对经脉有所伤损。 无论成功突破与否,都得再花费短则数月,长则年许的时间闭关调养,以免有害根基道途。 总而言之,有着各种各样的缺陷后患。 当然比起其它地方,散修根本寻摸不到筑基丹的现实,这里终归是指出了条路。 其中利害关系纠葛,肯定比谢端阳匆匆想到的要复杂许多。 但就这些,已经足以令他暗自感慨摇头,暗自庆幸自己运气不错了。 夺舍附身曲魂,三灵根的资质不差。 又有太虚镜这等异宝随身,再加上熟知剧情。 是以他一路走来,比九成九的修士都要顺利许多。 若是没有这些,怕是连颗残次品的筑基丹都得拼了命去争抢。 长舒口气,谢端阳眼中精光流溢。 方才那阵暗暗警醒自己,令他心灵小小淬炼了通,倒是意外之喜了。 放下装有筑基丹的玉瓶,购置了批常见灵药与符纸,谢端阳方自打算离开。 耳边忽有把骄狂男子嗓音响起。 “万晴雪,你之前看不上我。 但是现在我可已经是筑基修士,你却白白浪费了颗筑基丹,未能筑基成功。 给我作道侣,可是高抬了你,莫要给脸不要脸! 枯骨崖万家,可是早已覆灭,护不住你!”
听到某些字眼,谢端阳心中微动,驻足看去。 但见一男一女站在他搁下的筑基丹那里,隐隐放出气势,相互对峙。 水火不相容。 只是大汉气势明显比女子来得强出许多,已是筑基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