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嵎谷,月明星稀。 是夜,林溪雪的意识渐渐苏醒,手臂皮肤下的经脉中好似被灌入了融化的铁水一般,散出炽红光芒。 许芷逸静静的躺在一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呼吸脉搏皆是稳定,也没有任何皮外伤,但无论她如何试探,许芷逸都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白晴颓然跪倒在不远处的广场正中,一动不动,好像石化了一般。 林溪雪蹒跚着向她走去,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默默地坐在她身旁,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 两人就这样一语不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晴终于说话了。 “你知道什么是赤地千里,xxxx吗?”
林溪雪望了她一眼,并未说话,但她似乎也并不在意林溪雪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讲述。 “我小时候,村里闹饥荒,一家四口人外出逃难。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我只记得当时每天都要走很远很远的路,树叶很苦,草根很酸很涩,每天都很饿很饿。”
“后来有一天,弟弟实在饿得受不了,无论如何都走不动了,爹和娘在破布支起的棚子后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当天晚上,娘就端回来一盆吃的。”
“直到第二天,母亲一路皮笑肉不笑地将我带去另一户流民的棚子里,我才知道是为什么。”
“然后呢?”
白晴平静地讲述,林溪雪也平静地追问。 “然后,就和俗套话本中,英雄救美的桥段一样,师兄出现了,他将我救出来,带我回青屿山。”
“我虽然拜在师父门下,但平日里他对我照顾颇多,经常指点我修行,制符,炼丹。”
“所以你对他暗生情愫。”
“不是暗生,入门三年后,我向他明言了自己的心意,可他却只将我当作妹妹。可当时我便想着,若是能作为师兄的妹妹,一辈子陪着他,哪怕最后什么也得不到,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若他以后有了心爱的女子,你当真还能放得下吗?”
“我或许会不甘心吧,但我却是明白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真的只是把我当作妹妹来宠。”
白晴凄然一笑,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后来呢,他是怎么被邪气浸染的?”
“后来......门内有一名弟子在外出历练之时,突然音讯全无,师门便派师兄前去追查,我当时觉得此行凶险,坚决反对他前往。”
“但他还是去了。”
“是,师兄安慰我,说他外出历练上百次,每一次都能完美地完成任务,这一次身上还有掌门赐下的千里无踪符,定能平安归来。”
林溪雪虽然觉得在如此悲戚的场合说这样的话并不合适,但心底的吐槽属性实在是压制不住了——这Flag立的也太标准了吧! “所以他最后回来了,但是却不幸被邪气浸染了。”
“对,他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是疯疯癫癫,向掌门报告了此行查探到的信息之后,便于后山玄同了。”
“什么叫玄同?”
林溪雪不解道。 “自剜双目,自戳双耳,割去舌头,封闭五感,而后终身自囚于后山禁地之中。”
“这样岂不是活死人一个了吗?为何不给个痛快?”
林溪雪皱了皱眉。 “不知,门规便是如此定下来的。”
但她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青屿山都没了,还说什么门规。 她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即又哭又笑地说道:“我真的很后悔,你明明告诉我劫云有问题,为什么我没有相信你,是我害了大家,是我害了师兄......”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双手紧握,猛锤了几下碎裂的玉砖,星星点点的血花四溅。 “没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师门没了,师父没了,师兄也没了,既然要我失去这一切,为什么还要我拥有过......” 说到此处,她忽然悲从中来,猛地抽出流霞剑,划向自己的脖子。 事发突然,林溪雪几乎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地就伸手抓向灵剑。 但当她手和灵剑接触的一瞬间,她这才意识到,这灵剑哪能是用手接触的呢,可此时动作已是先于意识,紧紧握住了剑身。 她本以为自己手指头彻底不保了,但下一刻掌心雷弧闪动,竟是生生抵御住了流霞剑的锋锐。 来不及细想这是什么情况,她一把夺过灵剑甩到一旁,然后另一只手狠狠地打了白晴一个巴掌。 白晴嘴角流血,先是一愣,随后竟是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哇......我已经没有家了,对我最好的人也不在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没有相信你的话。”
她一把抱住白晴,虽然她自己也要哭了,但还是收敛情绪安慰白晴:“不怪你......不怪你......” “我当时不止告诉你劫云有问题,我已经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劫云有问题,不说旁人,你师父益怀真人也听到了,他们也都没有相信。”
“你活下来了,恰恰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愿意相信我的人,否则你也早和其他人一样,被那不知名的力量拉走了。”
“所以,不怪你......”林溪雪吸了吸鼻子。 “可是,可是我已经没有家了,爹娘不要我了,我以为青屿山能成为我的安身之所,可现在青屿山没了,疼我的师兄也被收走了,小雪,我该去哪啊,我已经没有家了啊!”
听到这一声有些亲昵的小雪,林溪雪忽然心头一颤,她望了望天上的明月,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那正好,我也没有家,既然大家都没有家,我们便自己给自己建一个家!”
“造一个家?”
白晴止住了哭声,但眼神却仍然有些懵懂。 林溪雪的眼神愈发鉴定,斩钉截铁道:“对,为这天下所有没有归处的人,漂泊无依的人,建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