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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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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那天晚上的也黑的很彻底。入夜以后,除了那几只不安分的狗之外没有人愿意发出声音。我在暗黑的窗前开着明亮的灯,窗台外面错落着几粒鸟屎。白色的一坨碎裂在窗台上,上面凝结着一粒灰色,像绽放的白色玫瑰。突然,我听到隔壁梯子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咚的一声跳下来,紧急的脚步声直奔着我窗前的亮光前来,我下意识的关上了灯,窗外的白色玫瑰也一下子消失了,我屏住了呼吸。脚步停了下来,我的玻璃上传来急切的敲打声。不敢高声语,恐惊夜中鬼。我捂上自己的嘴巴,生怕一点呼吸声就被对方识破。“小雨,是我。”

玻璃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婉婉。我立马打开灯,白色的玫瑰上出现了她的脸。我冲她挤出一个好久不见的笑,她只是手里拿着手机急切的敲打着窗户。我正要跑去开门,她示意我打开窗户。她好像在被什么人追一样,东张西望而神色匆忙,把手机扔进来只是说一定拿好就走了。她扭头看了我一眼,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又好像来不及说,只是也挤出一个笑,好久不见之中包含着她的疲乏和不安。她原路返回的路上我听到了很多的脚步声,那天晚上很热闹,洗浴中心的老板们都来了。窗外的夜又平静了下来,我在平静的夜里抱着婉婉的手机躺了下来。我不敢再开灯,生怕勾引来一些陌生的脚步,手机上还有婉婉的温度,是冰冷的温度,还有她的香气,是浓郁而淡淡的香味。我久久不能入睡,朦胧之中好像听到隔壁有争吵的声响,却又马上恢复了死寂。早上,我把手机藏在书包里,婉婉临走时的眼神告诉我要保存好,我随身带着才觉得是保存好。上学的路上阳光洗浴还是一片死寂,没有人出来,门上锁着一把新鲜的绿色大锁。马路上没有煤渣和酒瓶,没有酒瓶碎片,没有摇晃的门框。我想昨天一切都是安静祥和的。我回来的时候,阳光洗浴的门上还挂着那把新鲜的绿色大锁,他们家包括马路都被警戒线拦了起来。我的心咯噔一下的害怕起来,反手摸了摸我书包里的手机,它还安全的躺在书包底下。爸爸从家里出来老远的来接我,他拉着我的手,像在保护我一样。有福气的妇女们都在我家杂乱无章的站着,坐着,她们却都不说话,妈妈的眼睛居然有些红红的。我背着书包穿过去到了卧室,我的床上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我心里的咯噔声更大了,害怕和猜测在填满了我的心,我又背着书包出来了。“哎,你说谁也想不到。”

桃花在椅子上叹息的说到。“哎,你说我听见就忍不住哭。”

妈妈红肿的眼睛又溢出泪来。我小声的问妈妈,发生了什么事。妈妈嘴角抽动着说不出话来,桃花小声的说,婉婉,昨天晚上死了。我的脑浆突然之间炸裂了,它们在我的脑子里四分五裂的拉扯着,在给我的全身传递我刚刚听到的消息。婉婉死了,昨天晚上。我的心开始撕裂,手开始撕裂,腿开始撕裂。我的眼睛干涩无比,我急需要眼泪来滋润,但却感觉眼睛一片黑暗。我顺着墙把自己的身体挪回卧室,这已经耗光了我所有的力气。我的腿让我坐在地上,我的手止不住的发抖,我感觉胸口憋着一团气它随时想要炸开我的胸膛。我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缓减我胸腔的压力,这是个好办法,在气被呼出的同时,我的泪也终于从眼睛里流出来。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我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心里的黑暗怎么也哭不完,直到我脑子里冒出一个问题,我才终于能看到东西了。我突然想到,梁文生呢?我挣扎着站起来,书包的重量和头脑的缺氧差一点让我晕过去,我爬上床,从窗户上看到梁文生的房子是黑暗的,门是锁上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再下来了,头顺势托在窗台上窗台的清凉让我觉得很舒服。窗台上白色的鸟粪还在,又添了几处新鲜的。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它们没有间断,不停的流下来。我的心好像一眼泉,眼泪细水长流。我想到昨天晚上,想到我书包里的手机,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出去问个清楚,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这样过了有一个小时的样子,我听到爸爸叫我吃饭的声音。我一下子回到了现实,我得给手机找个安全的地方。我拿着文生给我的钥匙跑出去,等我开门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最不安全的地方,它已经被翻腾的一团糟,书架上的书,炕上的被子,锅碗瓢盆都在对方的地方散落着。那一刻我突然清醒了,我手里的手机是婉婉想保护的东西,他们一定是在找手机,那时候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就算是死也要保护好,绝对不能让他们找到。我决定,手机就在我的书包里,我就背着自己的书包,谁敢动我就和他拼命。等我回去,屋里的女人们也都回去了,只剩下我和爸爸妈妈,还有迟到的晚饭。妈妈用热毛巾给我擦脸敷眼睛,但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妈,婉婉,怎么。”

我端起饭碗,断断续续的问出这几个字,我那时候的嘴里还是没办法说出她死了这个词的。“我也不知道,”妈妈听懂了我的问题,“今天早上二利平报警,说是昨天晚上婉婉和李飞打架,李飞把婉婉杀了,婉婉也把李飞杀了。”

听到这里我冷笑了出来,李飞喜欢婉婉,他一直护着她,这一定是二利平那个王八蛋骗人的。“警察把婉婉和李飞的尸体都抬走了,二利平去公安局配合调查,”“妈,你见梁老师了吗?”

“今天见了,他一直守着婉婉的尸体,也去公安局了。”

妈妈叹了口气又说:“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梁文生的房间都被翻过了。”

我想起自己房间也有翻动的痕迹就问:“那我的房间为什么也好像被翻过了?”

妈妈不说话了,爸爸放下碗像警察一样的说:“二和平说婉婉有可能给你了,要到你房间看一看。”

“那你们就让他看了?”

我生气的吼道。“肯定不让他进去呀,我说我女儿的房间我这个当爸爸的也不能轻易翻动,我让你妈妈进去大概翻了翻,让他在玻璃上看,就是意思意思。”

爸爸陪着笑脸对我说。我没有心情去生气,脑子里一边混乱不堪一边在让自己冷静。“婉婉手机是给你了吗?”

爸爸给我夹了一个鸡腿,漫不经心的问我。我又忍不住冷笑了,我放下碗筷,感受背上书包传来的重量。我现在也记得很清楚,爸爸的问题像一盆冰水一样,把我另一半混乱的脑子冰冻了起来,我知道,没有人真的在乎婉婉的死,除了我和梁文生。“没有,人家给我干嘛。”

我冷冷的说到。背着书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已经足够的黑暗了,我却不想开灯。对面南房昏黄残缺的灯光穿过来,屋子显得鬼魅可怖。我的心跟着屋子里晃动的影子纠缠起来,婉婉的尸体在我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出现。我幻想着她的样子,她最后的样子,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到一个可以不带着血赶紧离开的样子,我的脑子又交错在了一起。我把书包紧紧的抱在胸前,哦,我那次哭的真的是很伤心了。我无声的哭泣中带着一些恨,恨的感觉渐渐的上升,到最后伤心只是一些底色,恨占了我情绪的大部分,虽然我不知道我到底在恨什么。每一个人在我心里都成了凶手,甚至爸爸妈妈都不再让我信任。哭的告一段落,我开始盘算着报仇。我的心里闪现着我看过的各种各样缜密的犯罪电影的画面,最后没有一个能用得上。我还想了很多很多,现在大部分都忘记了。夜渐渐的深了,投射在房间里的灯陆陆续续的关了,我穿着衣服抱着书包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躲过了爸爸妈妈的关心。直到他们都睡了,小巷里的狗都闭上了嘴巴,我还是没有想出办法。我从书包里掏出婉婉留给我的手机,那是智能手机刚流行的时候,手机屏幕和我半张脸差不多大,我的脸印在那张屏幕上,我忍不住又哭了。有时候我们对一个人的怀念和想念会因为一件东西而突然打开,就像打开水龙头一样。我又一次想到昨天她神色匆忙的样子,她的眼神被我加入了无助的解读,我的泪堵塞了我的鼻子。我把手机用枕头严严实实的捂住,打开开机键,手机的开机铃声就像被掐住喉咙的嗓音一样发出沉闷的音乐。手机刚打开的时候发出了一连串间断的急促的震动,一定是关机时发送的信息。等到手机完全安静下来,我才从枕头下将它拿出来。那个时候在我眼里它是比我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我对它极其的小心翼翼。手机上收到了十几个短信,我看到了梁文生发来的信息,婉婉给他的备注是我的诗人,于是我又哭了。梁文生一直在发信息询问是谁拿了手机,恳求联系他,说他是婉婉的老公。还有一条信息,只要电话号码没有名字,上面说,如果我愿意把手机给他他愿意花钱,多少都行。我又冷笑了。我不知道手机里到底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我打算再找找视频或者相册的时候,手机突然有电话打进来,是那个发短信的号码。我条件反射的挂断了电话,不知所措的时候又收到了一条短信,它说如果我不交出手机会很危险。这是警察要找的东西,藏起来会坐牢的。我知道我一个人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我用最后的当口给梁文生发来一条短信,梁老师,我是小雨。手机再次被我捂在枕头下关机了。我在黑暗中强迫自己快点睡觉,隐隐约约不断在惊恐,气愤,难过的梦境中穿梭,每一次惊醒我都会下意识的摸一摸枕头下的手机,确认它还在,每一次惊醒,我都不想让自己清醒,清醒的惊恐比梦境的惊恐更让我无奈。早上,我拉开窗帘的第一眼,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梁文生。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揣着一个面包背着书包说我今天早上负责开教室门就冲出去了。来到梁文生的家里,我一点都感受不到曾经的温馨和温暖了。整个屋子很阴冷,散发着尘土的味道。我们没有说话,我从书包里拿出手机递给他。他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按着手机,我看到他的胡须像一个个黑色的笔头一样钉在脸上,头发上沾着一些血迹。“她说什么了吗?”

梁文生问我。“没有,手机从窗户上扔进来就走了,好像有人追一样。”

我一边说一边泪就流了下来。梁文生问我要了纸和笔把手机里那个发短信的号码抄了下来。在他打开手机视频的时候,我听到里面传来二利平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把头凑了过去。视频里有二利平和另外一家洗浴店的老板,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人,但他们好像大哥的样子,二利平毕恭毕敬的说着什么。另外一个人打开一个大的信封袋子,露出了一捆一捆的钱。我听不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视频就结束了。下一个视频里,附近四个洗浴店的老板都在场,他们好像在说什么非常兴奋,我听到了李青的名字,说她就是该死,他们夸二利平杀鸡儆猴这招用的好。二利平搓着他那一头乱发笑眯眯的坐着。手机突然又有电话打进来,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号码,梁文生挂断电话之后关了机。他给手机冲上了电,我看到他在手在颤抖,胸腔剧烈的起伏着,他蹲在了地上。“小雨,你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快去上学吧。”

他抱着自己的头,艰难的说出这句话。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把面包放在他手上,才感觉到他的手像冰一样凉,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放在胸口,抬起头看着我说:“是他们杀了他,是他们干的。”

他的声音和泪一起流出来,我第一次看到一个成年男人在我面前哭。他在极力的压抑自己的声音,胸腔的起伏就更大了,我感觉到他的心好像要爆炸。“你快走,小雨。”

他放开我的手,推开我。我走在路上,满脑子都是婉婉死前的场景。我就是忍不住哭,又忍不住想。只要一想就会哭,只要一哭就想的更多。那天早上的天气很朦胧而潮湿,雾气在我的脑袋上盘旋,鬼魅一样挥之不去。我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手机不在我的身上我放松了许多,但同时也没有了任何可以为婉婉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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