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天泽不得不承认王志民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人心难测，这一句看似非常简单而又平常的话，却说尽了世态炎凉。“你刚才说，河西有很多人想要我的命，能具体说说吗？”

陶天泽并未王志民的高论做任何评价，而是接着问道。王志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陶书记也有害怕的时候？”

陶天泽就嗤笑一声道：“求生是人的本能。如果我给你一条生路，我不相信你会选择死。”

王志民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求生是人的本能。我也不想死，可是两条人命，几个孩子伤残，我还能有生的希望吗。”

说完惨然笑了两声，便将双手插进头发里，随之流下了悔恨的泪水。陶天泽没有继续追问，跟钟如臣交换了一下眼神，将一根烟递给了王志民，又给他点燃了，坐在那里等待他缓过神。不想，王志民只抽了一口便马上咳嗽的厉害，却并没有把烟扔掉，而是一边咳嗽一边又抽了几口，实在难以忍受了，才扔在了地上，用脚踩灭了。“你难道不觉得吗？我们这些人之所以想要你的命，首先是你想要我们的命。胡伦泰当初倒是没想过要你的命，你却把他送进了监狱，最后判了无期徒刑。兰英杰更没想过要你的命，你还是把他送进了监狱，判了无期徒刑。你说，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要你的命呢？”

王志民双手在脸上使劲揉搓了一下说道。陶天泽淡然笑笑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无论是胡伦泰还是兰英杰，现在包括你在内，不都是咎由自取吗？”

王志民哼笑一声道：“是，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都是咎由自取。可只要杀了你，我一样可以保命，一样可以继续自己的生活。我为什么不呢？”

陶天泽沉默一会，不由叹息道：“你们已经不是政府的官员，更不是为民办事的父母，你们已经变成了恶魔，变成了亡命徒。”

王志民便哈哈笑了起来，半天才道：“我们是恶魔，是亡命徒，可你好好看看，河西的官员有几个不是这个样子。如果制造车祸的事情成功了，你现在在哪儿呢。如果那天晚上找你的三个人不是那么菜，你现在又在哪儿？如果你死了，我依然是常务副县长，无论走到那里依然风光无限。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博，只有输赢，没有错对。你太年轻，我给你说这些，你不会懂。但是我做不成的事情，别人未必做不成。你等着，终于一天，你会死于非命。”

陶天泽冷哼一声道：“无论我是否死于非命，你恐怕都没有机会看到了。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不止你王志民想要我的命，高永明、吉家兄妹，甚至包括另外一个人，都想要我的命，正如你所说，我就是你们的绊脚石，绊住了你们的发财梦，绊住了你们的恣意妄为。可是，你别忘了，就算是我倒下了，还会有人做这个绊脚石。因为党和国家，不允许你们这样的蛀虫长期吞噬人民的血汗。”

从羁押室出来，陶天泽的心情一下子沉闷了起来，半天没有说一句话。钟如臣便笑问道：“你不会是害怕死于非命吧？”

陶天泽摇摇头道：“没有人不怕死，我还这么年轻更没有理由不怕死。不过，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考虑这些。王志民抓起来了，接下来怎么查就是你们检察院的事情了。我在想，我们把王志民打掉了，那么下一个常务副县长将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会变成下一个王志民呢？如果，下一个常务副县长依然会变成王志民这个样子，那么我们反腐的意义又在哪儿呢？难道就是打掉几个人吗？”

钟如臣微微笑道：“我可没有考虑过这么长远的问题。我只知道中央的精神是，有贪必抓、有腐必反。我干了一辈子检察工作，也抓了不少的贪官污吏，但是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也许那句话是对的，只有把权力装进制度的笼子里，才能彻底杜绝贪腐。不过，套用你们年轻人一句话：是制度就难免会有BUG，所以干部培养也至关重要。”

说到这里，钟如臣看着陶天泽接着道：“我不知道你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如果咱们多一些像你现在这样的年轻干部，也就不存在贪腐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