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的一早,下人们便来伺候执思梳洗打扮,换上嫁衣。姜琴更是亲自回了姜家,为执思梳头。坐在镜前,执思瞧着身后为她温柔束发的女子,一身白袍象征着她的圣洁。“圣女,你可曾想过嫁人生子?”
听到这突然的一问,姜琴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但她的语气依旧平常:“离国自古以来便有规矩,离国圣女需断情绝爱,更不可有婚嫁一说。”
执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又忍不住地叹息道:“这对圣女可真是不公平,万一圣女有了喜欢的人……”“不会有的。”
姜琴打断执思的话,“身为离国圣女,心中只有离国,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且这本就是上天给予我的使命,没有公平不公平,应是我的荣幸。”
“哦……”执思便不再说了,她只是想和姜琴谈谈心,可是姜琴如此抗拒这个话题,她还是不要多言的好。姜琴看着镜中那个满脸心事的女子,便又问:“怎么了?”
执思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母亲为何不来帮我梳头,而是让圣女来?我总觉得,母亲不喜欢我。”
清澈的双眸里倒映着姜琴的影子,却带着一丝终有归属却难以抑制失望的失落感。执思很是想不明白。姜琴便安慰道:“你母亲一生都忙于政事,做不来这些。”
“既然母亲心中只有朝政,那为何又要生下我?”
姜琴便愣住了,为何女孩儿的心思永远都是这般地敏感?“怎么?你不喜欢我来为你梳头?那我可不梳了。”
话锋一转,气氛终是缓和了几分,执思连忙说:“没有,我只是觉得圣女帮我梳头,不知道怎么的,我心中更是欢喜。”
姜琴又愣了愣,转瞬她笑起来:“这便好。今日之后,你便是闻人家的媳妇儿了,你可要做个好妻子,将来做个好母亲。”
一想到闻人安那张英俊的脸庞,执思又羞又喜,小声答应道:“我自然会的。”
姜琴微微一笑,慢慢地吟唱起来:“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既是凤决衍赐婚,凤决衍亦是要和凰后南宫华裳一起到闻人家观礼。南宫华裳满心欢喜地去找凤决衍,这是她第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凤决衍身旁,和他一起受万人的朝拜。走到凤决衍的寝殿外,守卫的侍卫便告诉南宫华裳,凤决衍并不在殿内。南宫华裳的欢喜落空,询问道:“王去了何处?”
侍卫道:“属下并不知。”
贴身宫女悄声道:“娘娘,今日可是王与您一同去闻人家观礼的日子,王能去哪里呢?”
掌心,慢慢地拳起。南宫华裳眯着眼看着离宫中的某一个方向,怒意自言语中溢出:“呵……舒青杳,我倒是要看看你真的是什么都不在乎了么……”观荷苑。舒青杳伏在桌前,似乎又睡着了。凤决衍和二双一起进屋的时候,二双还在向他禀报有关闻人家的事宜,但在看到小女子的身影之后,凤决衍便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二双立刻明白过来,然后退下了。凤决衍轻声地走到舒青杳身旁,小女子好看的侧脸映进男子的眼中,好像闪耀着明亮的光。手,不由自主地抚在那柔软的青丝上,便想如此,便想一生。舒青杳动了动,好似快要醒来,凤决衍便弯下腰唤她:“杳杳,我们该走了。”
“嗯……”舒青杳咕哝了两声,像是个刚睡醒还有些犯倦的孩子。凤决衍便伸手去抱她,而小女子也配合地伸出手要他抱。这一刻,凤决衍是高兴的,他喜欢的这个小女子愿意被他宠着。当身体的痛感渐渐地清晰,凤决衍依旧是笑着的,可是舒青杳的眼里却没有了那份慵懒和依赖,有的,只是冰冷。“孤不喜欢你这样看我。”
舒青杳的呼吸有些急促,她手中握着簪子,能清楚地感受到有热流流到手背上。她从未想过这一次会刺杀凤决衍成功,她也从未想过当她把簪子插进凤决衍的胸口,他还会这样温柔地看着她。“杳杳,欢迎回来。”
舒青杳怔了怔,然后猛地松开了手,逃出了男子的怀抱。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想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他知道她会杀他,他还要让她这么做?凤决衍的胸口不断地在流血,他的脸色也渐渐地发白。然而他依旧朝她伸出手,唤她:“杳杳,到孤身边来。”
终于,舒青杳抑制不住地打掉了他的手:“不……我不可能再回到你的身边!你不仅杀了我,你还毁了我!更可笑的是,这一世我竟然还爱上了你……我不会再受你的迷惑了,我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你身边!”
“孤杀了你?”
舒青杳有些自嘲地笑笑:“是啊,你没有前世的记忆你自是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将我抢入宫中,灭了整个舒家,最后还下令将我烧死……”瞳孔骤然紧缩,凤决衍看着那个对他满是恨意的小女子,只觉得心口开始一阵阵抽搐,不是因为之前的伤,而就是此刻的痛!“不仅是前世,连平行时空里你也不肯放过我!将我与闻人表哥强行分开,到最后我还是死在了你的手上……”说到这里,舒青杳便顿住了,仿佛是记起那些伤痛的过往,有些不忍再回忆下去。“凤决衍,遇上你,是我的命!但是这一世,竟让我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便是要毁了这命,我也不会再让自己重蹈覆辙!凤决衍,若是我不曾遇上过你,也许我能活得更轻松一些……”“凰后娘娘,王说了没有他的允许,您不能在此。”
这时,门外传来二双的声音。舒青杳朝外看了一眼,耳旁又响起男子的声音,如寒霜降临:“你走吧。”
舒青杳微微一愣,男子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染成一片,好似一朵妖冶的花。没想到凤决衍会放了她,她可是要杀他的!“王,华裳有要事禀报。”
南宫华裳的声音已经近在门前。凤决衍冷冷地看着舒青杳,低沉的嗓音似命令般:“滚!”
她说,他曾杀了她两次,而他不想再杀她第三次。若是南宫华裳在,她一定跑不掉。权衡之下,舒青杳飞快地从窗户逃了出去。她没能杀死凤决衍,她也杀不死他,她刺了他这一簪还能逃出离宫,已是大幸。*闻人府中皆都是欢庆的气氛,红布红绸,唢呐声声,然而宾客们都欢闹了好一阵了,也不见新郎的身影。“国师大人呢?”
吉时快要到了,有人便忍不住发出了疑问,可是闻人府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闻人安去了哪里。姜家的喜轿已经到了闻人府门前,客人们纷纷站在门前围观,媒婆也为难地问闻人府上的人:“这新郎官不来,新娘子该如何下轿?”
闻人府中的人亦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被围观了半天,总晾着新娘子也不好,媒婆便提议先将新娘子迎进府中。闻人府的人便同意了。“迎新娘!”
媒婆高声喊道,便去挑开喜轿的帘子,众人本是在看这新娘子的好戏,都听说姜府的姜琳琅面貌丑陋,可是却被赐婚给了闻人安。而闻人安偏偏在婚礼当日不见了人影,令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被新娘子吓得逃了婚。而这喜轿的帘子一挑开,却又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眼,不仅仅是新郎官不见了人影,连新娘子也不见了人影!那喜轿里空空荡荡的,仿佛这场婚礼只是戏台子上的一出戏罢了。而此时的离国城郊,最适合于匿藏的树林中,突然多了无数穿青色衣裳的人,密密麻麻地和整片葱郁的树林融合成一体。着白衣的公子突然出现在树林中,显得有一些突兀。为首的青衣人带了三分警惕,却也客气地与闻人安招呼:“隐派来的人便是你?”
闻人安默认,可青衣人仍存着几分怀疑:“据我所知,你应该是离国的国师,你岂会有背叛离国的想法?”
闻人安道:“江禾义士曾与我相谈甚欢,对于他的离开我没能帮上忙很是愧疚。”
“你若用江禾作为理由,那便太不可信了。”
“自然不是。”
闻人安从袖中拿出一物,青衣人看了之后立刻变了脸色。闻人安收起物件,目光是淡然:“若我能选择,我宁愿不做这离国的国师。有的身份是生来便注定的,可是有的选择却是由人可以改变的。”
“闻人大人说得是!”
青衣人拱了拱手,表示了对闻人安的认同,随后他转身朝身后的千万青衣人号令道:“各位兄弟,今日听我号令,今日有闻人大人相助,势必拿下那大魔头的人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