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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月中。
石林上散布着零星几个人影,和上次相比,人数不及一半。 卢通传音道:“很多人没来。”“嗯,上次是师叔被害后第一次讲法,所以每个人都来了。平时少则五六人,多时也只在十人左右。”
二人说话时,一人开口道:“大师姐,三师兄、四师姐去哪里了?”
卢通侧目看去,不禁眼神微动。 五弟子,虎旗,得了炼制幡旗的传承。 《窃欢》中也有这个名字。 宝囊写的与贾妙水上吟咏,有一句“虎旗入玄元”,名字一样,意思却截然不同。 不知道哪个在先,哪个在后。 他一边想着,一边露出笑意。 阙玉有些疑惑,道:“师兄,怎么了?”
卢通立马敛起笑意,摇头道:“没事,突然想起一件小事,发觉宝囊真人是个十分少见的……妙人。”
“什么事?”
他想了一下,道:“听说宝囊真人只有一个道侣?”
“对,还是从小一起修行的同门师妹。”
“嗯。”
卢通缓缓点了下头,没有再开口。 只是略作打听,便发觉了宝囊真人的名声极好。 修为高深、待人温润、擅长炼器,以一己之力拔高了术书仙船的炼器水准。 与《窃欢》中的形象截然不同。 而且,宝囊故意显露身份,屡次“玩弄”女人,没有传出半点风波。他怀疑,即便有人走漏口风,也没人会相信事情是真的。 真人与渔妇、丫鬟、寡妇…… 即便她们大张旗鼓的宣扬,人们也更愿意相信,她们发了疯、发了一场大梦。 旁边,云傲道:“他们在闭关。”
“闭关?四师姐不是刚出关吗,怎么又闭关了。”
“观慧一向如此,有何意外?”
云傲打发完虎旗,看向卢通,道:“师弟,那道法门修行的如何,可有不妥之处?”
“精进迅猛,眼下还没有遇到关卡,只是缺少妖兽精血,蛭虫生长不如预期。”
云傲点了下头,摸出一块令牌,挥手丢出,道:“船上的九艘猎妖大舰一直是我们提供法宝,师弟拿着令牌,告诉他们以后多留些精血。”
“多谢师姐!”
卢通接过令牌,摩挲了几次直接递给阙玉。 近来一直是阙玉在培养游血蛭。 云傲看了两人几眼,没有追问,道:“上月神法终成,开始修行入梦之术。术法尚未参透,不敢妄自讲法,以免把诸位师弟师妹引入歧途。”
卢通心头微动。 入梦术,十分罕见的法门,比幻术、音术还稀少,涉及神魂,门槛尤其高。 云傲有实力修行此术,神魂之强已经可以尝试破入元婴境。 云傲看向旁边的二师弟宁海。 卢通赶忙道:“师姐能否再讲一次《六识神法》?”
“自然,师弟哪里困惑?”
“身识。”
六识,眼、耳、鼻、舌、身、意。 他借助龙躯,仿照当年感受雄乘雀的血气生长,感受龙躯内的血气变化,六识中身识用处最大。 云傲缓缓点了下头,道:“我身识不甚精通,师弟略听一二即可。”
“请师姐指点!”
“身,内有五脏六腑,外有皮肉筋骨。五脏,肝合筋,脾合肉……” 云傲说了许久,取出一壶清水,润了润喉咙,道:“师弟打算凝练‘身神’,驾驭体内的游血蛭?”
卢通从未有过这个念头。 主动请求,只是想借助讲法的机会,多听一些指点。 不过听云傲说完,立即有了念头,点头道:“不错,师姐以为如何?”
“游血蛭乃是身外之物,恐怕力有未逮,除非……” 云傲蹙起眉头。 卢通等了一息,道:“师姐,可有为难之处?”
“除非分神。”
“分神?”
他瞬间瞳孔一缩。 分神,极危险,元婴之下尝试分神,几乎如同赌命。 云傲道:“我已经了解过,游血蛭十分特殊,神魂极孬弱,只是一道残存些许意识的血气。分出一丝神魂,炼为神外身神,再炼入蛭中,很大概率可以驾驭游血蛭。”
卢通略作思索,拱手道:“多谢师姐指点!”
云傲缓缓点了下头,看向旁边的二弟子宁海。 宁海道:“近来没有心思修行,仍在看那本《列国杂谈》。有一国名叫‘升阴’……” 人不多,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轮到卢通、阙玉。 阙玉准备开口。 卢通摆手拦下,道:“我近来在筹备一件大事。”
众人纷纷看来。 他环视一周,道:“我打算替父亲修一本传记。”
“什么?”
众人十分惊诧,连一向神色冷清的云傲也露出意外神色。 云傲道:“传家之用?”
卢通摇了摇头,道:“不止传言,还要传给天下人。”
云傲立即蹙起眉头。 周围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立传很常见。 但是除了自娱自乐,有资格传播传记的都是非同一般的修士,最少也是名镇四方,有过风云事迹的大人物。 宝囊,修为足够了,身份也够了。 可是终其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术书仙船上,除了这一角之地外,知晓他的人少之又少。 强行立传,而且是自己人所立,传出去只会是笑料。 卢通看着众人,继续道:“可惜我对父亲知之甚少,希望师兄师姐鼎力相助,帮我完成此事。”
云傲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没有反驳。 宁海左右看了几眼,点头道:“我自幼拜入师尊门下,师弟若有疑问,尽管来找我。”
“多谢师兄。”
一番不算漫长的相聚,下午太阳还盛时就四散离开。 卢通、阙玉走在街上。 卢通看着街道上的来往行人,以及两旁的店铺主人,每看到一个女人都忍不住的念头稍动。 瞥见一个乞丐时,更是呼吸一滞。 “哎。”
他忍不住心头一叹。 入魔了。 看了宝囊的册子,凡是见了女修,总是率先想到会不会与宝囊有关。 “师兄真的要立传?”
阙玉突然传音询问。 卢通笑了下,缓缓摇头,传音道:“阙真人怀疑云傲等人,找个借口接近,方便打听内情。”
阙玉沉默了一会儿。 “我觉得他们不是凶手。”
“为什么?”
经过一个酒楼时,卢通停下脚步,仰头看了两眼,等小厮过来招呼时,直接迈步走进酒楼。 之前每天清修,心无杂念。 宝囊的破事像一枚节蛟粪丸,辛辣入脑,熏得他满脑子杂念。 也该放松一下,换换脑子。 二人登上第三层,在临窗位置坐下。 阙玉点了几道菜,继续道:“师兄已经见过他们,即便不了解,也该看出来云傲师姐、宁海师兄,他们都不是坏人,肯定不会欺师灭祖。”
卢通看着外面的街道,道:“好人就不会杀人吗?”
“起码好人不会杀好人。”
“这倒不错。”
阙玉蹙了下眉头,端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小声道:“父亲说,老君打算另寻一位传人。”
“谁?”
“还没有定下,只说在年轻一辈中寻找。”
卢通挑了下眉头,立即收回眼神看向阙玉,道:“你也在内?”
“嗯,不过机会不大。”
他顿时眼睛一亮。 宝囊死了,舍鹿是外人,鸣凤是妖兽,只剩下阙真人的地位最高。 该是别人机会不大才对。 卢通接过茶壶,把一杯茶推到阙玉面前,心中开始盘算,或许以后该对阙玉恭敬一些。 “什么时候定下此事?”
“不知道。我们的修为太低,没有一人破入元婴境。父亲猜测,老君可能会考核我们,选出传人后亲自扶持修行,直到可以接手仙船。”
大能扶持,修为必定一日千里。 元婴境必然不在话下。 卢通心头微烫,即使知道几乎没有可能,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妹?”
“什么?”
“年轻一辈是指哪些人?”
阙玉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卢通的心意,小心翼翼地说道:“仙船上的人,自幼听从老君教诲修行长大的一辈。”
“哦。”
卢通顿时觉得索然无味,端起茶杯一口饮下,放下茶杯,道:“有一件事想劳烦师妹。”
“师兄请讲。”
“师妹可还记得洞海宗的齐泱泱、齐漭漭?”
“记得。”
“她们欠我一道鞭法,我无暇分身,劳烦师妹帮我取来。”
“好。”
…… 九耀楼,静室内十分安静。 鹤形香炉立着床榻旁,尺长铜喙中流出一缕如水白烟,从喙尖流下,化作一道烟雾,渐渐飘散不见。 卢通盘坐在长塌上,闭目修行,突然眉头猛地一皱,眉心处瞬间下陷,接着又猛地一凸。 凹凸反复,每次吞吐滚滚灵气。 一连六次后。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冒出一道精光,长吸一口气,把房间内的滚滚灵气全部吸入腹内。 “呼!”
卢通吐出废气,缓缓抬起双手。 突破了。 他张开手掌,五指慢慢收拢,一串骨节响动后摇了摇头,自语道:“没变化?”
金丹中期。 金丹表面完整无瑕,已经蔓延入金丹内。 卢通伸出右臂,念头微动,滚滚灵气纷纷涌到指尖,化作一团红云,接着红云翻涌汇聚成一枚核桃大小的血灵。 “咦?”
修为刚突破,血灵大小还未增长。 不过…… 以往凝聚血灵,直接形成血灵,如今却先化作红云。 他又点出一指。 灵气再次化作一朵巴掌大的云彩,接着聚为血灵。 卢通盯了几息,回想起当年破入金丹时的景象。 天上一团红云,地上百条血河,无数血魔在天地之间飞舞,还有一道血泉勾连在天地之间。 “红云、血河、血魔、血泉……” 他抬手一指,把血灵打入血妖,开始尝试新的化妖法术。 修行两天。 卢通离开九耀楼,独自前往七宝府。 七宝府,宝囊的府邸,占地十分宽敞,是术书仙船上的第一大府。除了休憩的内府外,还包括七个外府,用来日常炼器。 云傲等六人分别领一座外府。 卢通走到一个外府门口。 门前立了一把鱼形石剑,上面的牌匾上写了两个大字“云傲”。 “拜见少爷!”
小厮赶忙出来迎接。 卢通道:“师姐在吗?”
“小姐闭关了。”
他点了下头,正要告辞时,小厮又道:“不过管事交代过,若是少爷来,务必通传一声,请少爷稍等片刻。”
“好。”
片刻后,一个魁梧老仆出来,距离还远时就拱手道:“拜见少爷。”
“有什么事?”
“小姐闭关前留下一个箱子,说是老爷留下的东西,也许派得上用场,让我转交给少爷。”
老仆取出一个箱子。 箱子漆面已经脱落,锁子上布满锈迹,看起来年代十分久远,而且没有经过妥善保管。 卢通俯身碰了下锁子,锁眼堵死,锁子被扭断了。 老仆道:“这是老爷走后,打扫老屋时发现的,没有钥匙,只好破开锁子。”
“嗯。”
他打开箱子。 稀疏灰尘升起,露出箱子中的各种旧书,还有泛黄纸张。 “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
“最少也在百年前。那件老屋以前是书房,老爷破入元婴中期后就不用了,换到了现在的书房。”
元婴真人的东西。 卢通心头欣喜,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收获,合上箱子,翻手收起,道:“等师姐出关,告诉师姐,我已经收下此物。”
“是。”
…… “咚、咚。”
门被敲响。 卢通坐在床上,捧着一本泛黄书本,抬头瞥了一眼,道:“什么事?”
“少爷,有个客人要定一百件法宝。”
金管事的声音。 卢通随口道:“你做主就好。”
“客人指名要见少爷,说是姓典,专门从陆上来的。”
他立即放下书本,笑道:“带过来。”
“是。”
几息后,一个黑袍人影进入房间,半是试探、半是怀疑地喊道:“老爷?”
卢通点了下头,笑道:“过来坐下。”
典四儿坐在旁边。 卢通牵起手,看着手上的疤痕,道:“再忍耐几日,法门之事阙真人已经应下了。”
“嗯。”
典四儿道:“我刚去见过阙玉,她说老爷或许需要帮忙。”
卢通摆了摆手,摇头道:“每个人都在闭关,根本无处下手。”
“闭关?”
典四儿取出茶具,开始烧水、沏茶。 卢通吐了口气,开始从头讲述,讲了许久,最后道:“本想找人试探,可惜连面都见不了。”
典四儿停下动作,道:“四个金丹境的弟子,全部在闭关?”
“对。”
“他们故意躲老爷。”
“不是。”
卢通摇了下头,道:“元术老君正找寻找传人,他们应该听到了消息,准备最后搏一次。”
典四儿沉默片刻。 “不对,他们同为师姐弟,岂会不知道彼此差距?除非四人修为相近,每人都有机会,否则必然有人心中有鬼,故意躲避老爷。”
卢通睁了下眼,思索片刻,喃喃道:“对啊,之前两个月,宁海一直在看闲书,怎么会突然闭关,肯定在故意躲我。”
“阙真人所猜无误,七宝府有内贼。”